“我记得,当时苏先生身边有个神医,姓宴的?你回去后悄悄问问甄平,还能不能联系到他,请他来瞧瞧……”
戚猛呆呆张大了嘴:“……主上的病,真有这么严重吗?”
“天天天不亮就起来看奏章,动不动就议事议到半夜,不议事也不肯早点休息。现在更好了,休息也睡不好,半夜惊醒了就起来坐着……这几年也不知在后宫留宿过几次,说句大不敬的话,我有时真希望主上是个昏君,歌舞宴乐,好歹他能开心……”列战英声音低低的,也不知道是说给戚猛还是说给自己听。
戚猛推他:“你别胡说啊战英……”
“真的,老戚,他那样熬法,便是铁打的人也迟早会垮的……你去跟甄平说,看在苏先生的份上,求他找晏大夫……要快,不然我怕……”说到后来,列战英声音已经哽了,戚猛也愣愣地没再说话,他们都没注意到旁边那张桌子上坐的那个书生,好像被人捅了一刀般煞白了脸。
第3章
清晨,天边才露鱼肚白,节日中的金陵城还沉睡未醒。就连最热闹的上墟市也还没有一家商户开门迎客,却已有人踏着青石板路上的红色爆竹屑,慢慢走到一家不大不小的成衣铺前。
伸手叩响门板,半天才有个伙计揉着眼睛探出头来:“客官,还没开铺呢,请过会儿再来。”
立在他眼前那位儒雅的青年微微笑了笑:“抱歉扰了小哥清梦。请小哥通告十三先生一声,就说有故人来访。”
那伙计脸色一变,细细打量了他两眼,摇着头说:“你找错地方了,我们这里没有一个叫十三先生的。”
青年依旧温和的微笑着,递过一张折起的信笺:“把这个给十三先生,他自会见我。”
伙计将信将疑地接过信笺,转身进去,没一会儿又奔了出来,卸下块门板:“公子请进。”
这个青年自然就是梅长苏,他昨天在酒楼听了戚猛和列战英的一番话,心头震动,不知道萧景琰这梦魇之症究竟是怎么回事,又听列战英吞吞吐吐的,似乎还和他有关。但他总不能光听几句颠三倒四的酒话就做什么决断,想了半夜,还是只有动用自己生前留在金陵的江左盟力量了。
内堂里一个青衫老者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伙计刚刚递进来的信笺呆呆出神。梅长苏在门口站定,拱手行礼,老者起身回礼,也不寒喧,直接问道:“足下何人?”
梅长苏微笑不变,声调温和:“十三先生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需要验明,这是不是梅宗主亲手所书的密函?”
老者低头又细细看了一遍手中的信笺,抬头道:“是。”
“既如此,在下有些疑问,事关当今皇上,还请老先生看在梅宗主份上,据实相告。”
十三微微迟疑,他认定宗主密函当然不会只凭笔记,梅长苏生前同江左盟的每位长老书信往来都有特定的花押认记,每位长老各不相同、严格保密,天下除了梅长苏和这位长老,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的联络印记,所以他可以断定这封密函是真的。
可梅长苏已经死了快三年了,突然有个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江湖人似乎也不会武功的人持着他亲笔密函找到江左盟在金陵的分坛,开口就问皇帝的事,不由得他不怀疑。
想到梅长苏走之前下的严令,十三略一迟疑就摇头道:“公子说笑了,我江左盟一界江湖帮派,哪里能知道皇上的事情?”
梅长苏微微叹了口气,就知道以十三叔的谨慎没那么容易说服,只得刺他两句了——
“是吗?那想必今上的梦魇之症,老先生也是不知了?”十三听到梦魇之症,脸色又变了变,梅长苏也不看他,径自慢慢走到案桌边整袍坐下,淡淡道:“梅宗主临走前命你派人入宫保护皇上,老先生便是这般保护的?”
“你怎么知道……”十三脸上变色,心里疑惑更胜,梅长苏走前是曾经密令他派人混进宫去护卫静妃和当时还没登基的太子,并要求留在金陵的江左盟帮众只要萧景琰在世一日就要尽力保他一日周全。但这道密令恐怕连随军北上的甄平都不知道,这人却如何得知?
“在下和梅宗主乃是莫逆之交,亲如一人,他的事情我再清楚不过,江左盟在金陵之事我也尽知,老先生不必再瞒。我也是受梅宗主所托留在金陵,跟贵盟的目的并无二致。”梅长苏看着这位跟了自己一辈子的老人,终究不忍心,放缓了声调又道,“今上的梦魇之症,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请老先生详细告知。”
虽然觉得他那句“亲如一人”怪怪的,但想他连宗主临行前的密令都知道,恐怕确是宗主留的后手,于是叹了口气在案桌另一边坐了,缓缓道:“今上的梦魇之症,自两年多前……北境告捷之后就偶有发作。今上又不知保养,过于操劳,但先前有太后和太医院调理着,虽然反反复复,倒也并无大碍。只是从半年前开始,却突然发得厉害了……”
“半年前?”梅长苏皱眉思索,忽然呆住,似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半年前,霓凰郡主大婚……”
十三没有注意到他古怪的脸色,答道:“公子真是敏慧,老朽看今上这症候,怕是真与霓凰郡主大婚有关。”他顿了顿,也不等梅长苏再问,就接着说,“霓凰郡主与聂将军的婚事,今上之前一直压着不肯同意,直到半年多前,郡主派我盟中一个下属,送了封宗主的信函进宫。据说今上看完那信发了几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