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冥羽已经知道丁盛易的大哥在万通洋行做海员,经常会把海上发的罐头省下一些来接济家人,也就不奇怪这罐头的来历了。
“韬世乖,陪周伯伯去前面看铺子好不好?”周掌柜从丁盛易怀里接过韬世,向二人轻轻点了点头,带着孩子返身回了前面的店面,还不忘小心的将后院的门给关好。
“我们里面说吧!”
萧冥羽知道丁盛易大老远的从因为刺杀程锡庚案而被日军全面封锁了的英租界赶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时下天津大雨导至海河决堤,市区全部被淹,英租界地势低洼,灾情非常严重,丁盛易来去一趟更是极为不便。
将丁盛易让到窗旁的八仙桌前坐下,萧冥羽拎起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了杯茶。
“德美医院的事情风声依然很紧,死了四个日本特务,近藤气疯了,德租界里到处贴了你的通缉画像,二哥和大海的意思都是让你带着家人先去重庆避避,等过了风头再回来。”
萧冥羽现在已经知道了“顾宗坤”被捕的经过,那天他和一个叫来宝的抗团成员一起在大和公园安放完炸弹,返回德租界的去拿印刷的抗日宣传单时被特务发现。“顾宗坤”掩护来宝及时去通知了隐藏在照相馆里其他抗团成员,而他自己不幸被捕,并最终就义。当然,就义这件事,除了萧冥羽以外,其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毕竟“顾宗坤”的肉身还在这里。
没有推拒,萧冥羽觉得自己应该为曼婷和韬世负起责任来,这大概也是老天安排他穿越重生到“顾宗坤”的身体里的目的吧?算是为他前生变相支持了战争而恕罪。
“随便想个名字吧,再给我找张你的证件照,尽快给你办个良民证,混进北平,乘火车由平汉线去汉口,再想办法转去重庆。”拿出随身的纸笔铺到萧冥羽面前:“还有两个同学也要办理混进租界的通行证,都写这上面吧。”
丁盛易的这话倒是提醒了萧冥羽,当即脱口而出:“萧冥羽,就叫萧冥羽吧!”拧开钢笔写下名字,萧冥羽将纸笔还了回去,又返身打开一个抽屉撕下了学生证上的照片递给他。
接过看了看,丁盛易将纸重新叠起来,同照片一起收好:“那我就先走了,三天后我要是不能自己来也会找人给你送回来,拿到后就尽快动身。刺杀程锡庚的几个同学也已经由天津乘船出海,到香港再转重庆,到那里你们也许会碰到。”
说完丁盛易起身就要走,萧冥羽却拦下了他:“曼婷去买鱼了,吃过午饭再走吧!”
丁盛易看了眼手表:“来不及了,你知道现在天津灾后痢疾、伤寒严重,大海从他叔父那里听说一个日商刚进了一批西药,高价出售借灾敛财,我们准备今晚去帮他散散财。”
知道他们有行动,萧冥羽也不好再拦,两个人郑重的握了握手,丁盛易随即离开了绸缎庄。
三天后,果然有人将萧冥羽的良民证送了回来,萧冥羽要曼婷打点好了行装,第二天就赶往了北平。
没想到一路还挺顺利,大抵是抱着韬世的缘故,没人觉得带着女眷孩子的人会是在天津被日本宪兵队到处搜捕的要犯。
几天的颠簸一直到了汉口,萧冥羽带了曼婷和韬世弃车登船,沿汉江逆流而上。
“爸爸,重庆也下了好大的雨吗?街市上也要划船吗?”
抱着韬世站在甲板上,江面笼着薄雾,湿气很重,感觉的确是像要下雨了。萧冥羽心里还残留着海上那次致命劫难的阴影,一时盯着江面出神,冷不防被韬世拍了拍他的脸,问的一派天真。
“傻孩子,哪能到处都发洪水呢!”
曼婷接过了话茬,她是个温柔娴静女人,因为是童养媳大了丈夫几岁的关系,总是常常把“顾宗坤”和韬世当成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来看。
“重庆的街上没有船,而且,我们要去得到地方也不是重庆。”后面半句话,萧冥羽是对曼婷说的,而曼婷果然也因为这句话吃了一惊。
“不去重庆?那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曼婷的心,近来总是有着隐隐的不安。
“我们去延安。”
这个决定不是临时起意,作为一个从西元二零一一年穿越到民国二十八年的灵魂,萧冥羽想他还知道怎样的决定是对这母子更好的选择。国统区和解放区,对于他来讲,已是不必思考就能做出正确结论的选择题。
“延安?”曼婷有些犹豫:“听说那里环境很苦,住在窑洞里……”
“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够平安的在一起,环境苦一些有什么关系呢?”萧冥羽无法解释其他,他本人一向没有什么政治信仰,只是想为这对母子找一条趋利避害的道路来走罢了。
一家人在一起对曼婷来说是个甜美的诱惑,她一直知道丈夫生的好看,读书时就有过女同学向其表达爱慕,只不过听说他已娶妻生子才退缩了。相对那些女生,曼婷不止略为平凡了些,到底还大着丈夫三岁。即使丈夫一心扑在抗日上,对她也一向极好,可女人该有的那些不安她还是会有的。尤其是这次出事以后,丈夫一直没有碰过她,起初的两个月还可以说是因为伤重不便,可后来好了些也还是……
所以现在听到萧冥羽说一家人在一起这种话,让她的心总算是安下来些。曼婷释然一笑:“我听你的。”
船在对未来的一片茫然未知中,终于到了汉中码头。这里北上,穿过西安可以到延安;南下,穿过成都可以到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