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海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咳嗽声声,汗水涔涔,昏天黑地中眼前不断晃动着苏湛的身影:凝望的,发呆的,擦汗的,喂药的,和护士不知探讨啥的,趴在床边的栗色脑瓜顶,搭在徐天海手臂上的一只手……直到徐天海再度安然睡去,一切的影像又都消失了。
徐天海已经很清楚了,这是在梦里,至于什么时候意识到的,自己也说不清,反正看着早已习惯的小脑壳,毫不客气地问道:“你谁啊?”
小脑壳只笑不答,趴在石桌上自顾写着,头顶上绿意浓浓,大而结实的串串葡萄晶莹欲滴。
一只手掐过去,小脑壳的脸蛋被揪得变了型,咧着嘴哼唧着,眼底水汪汪的招人心痒。
“说啊,我认识你吗?你干嘛总在我梦里?”
“放手,蚵仔哥!”
“你叫谁?”一个错楞,手上的小脑壳挣脱开。
“当然是你喽。”小脑壳揉着脸蛋,气呼呼地说。
“我?那你又是谁?”
“笨蛋!”
“笨蛋?你居然叫笨蛋?”
“笨蛋,我说你是个笨蛋!”
……
我不是,你去哪儿,喂,你去哪儿?回来……徐天海一阵乱动,手上的针头传来刺痛,苏湛急忙按住了,睁着一双红红的睡眼看着突然惊醒的徐天海。
徐天海心神不定,瞪着苏湛,忽然脱口而出:“你才是笨蛋呢!”
所以说,好人做不得,苏湛一挑眉梢,徐天海来不及道歉了,耳边响起无情的宣判:“对,我是笨蛋,现在我这个笨蛋要回家睡觉去了,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机灵着吧。”
说着玩呢吧,他不会走的。
谁说好人就没点脾气呢,苏湛真走了,还伸了个懒腰,冲着徐天海回眸一笑,一根手指忽然在空中画了个圈儿:“大叔,上厕所的时候自己举吊瓶吧,小心点,厕所灯坏了。”话落,闪人,病房里只剩下徐天海一人看沧海桑田,世事无常。
不到十秒,徐天海又有了一个新发现,除了这身新衣服,他一无所有!干脆,一觉到天亮,我就不信他能把我丢这儿不管,徐天海笃定地想,对方越伟大,自己就越小人。
苏湛在的时候,闭眼就能睡着,自己一个人了反而精神起来,手上的针管越来越疼,徐天海开始床上翻饼,并且很不幸,苏湛的“画个圈圈诅咒你”成功应验了,每平均不到半个小时,徐天海的膀~胱就闹革命要起义。
和谁过不去,也不能委屈了自己,一趟一趟的,徐天海高举吊瓶,穿梭往来于病房和厕所之间,厕所旁边的走廊幽幽暗暗,走到头就是通往太平间的小门,摸着黑,脚底下磕磕绊绊的,徐天海恨自己,恨苏湛,恨吊瓶,恨肺炎,恨膀~胱,恨……
“你干啥呢?还让不让人睡了?”美丽的白衣小妖举着电筒站在昏惨惨的走廊里晃动着,望向徐天海的眼睛滚圆滚圆的。
啪嚓——吊瓶终于脱手而飞,华丽丽地粉身碎骨了。
“啊呀妈啊,大叔!大晚上的你玩什么鬼吹灯啊?”
徐天海真想现在就飘过去,一口凉气吹灭了她。
重新躺回病房,拒绝一切输液,护士撅着嘴丢下一句话:“反正钱已经交了,随便你!”
天已蒙蒙亮,徐天海的眼皮终于发沉,床榻上泛着一层凉意,缩了缩脖子,轻声碎念:“我就知道这是个梦,迟早都是要醒的。”
香气诱发了肠胃,肠胃启动了脑神经,徐天海缓缓睁开眼,两根金黄黄冒着油光的大油条,压在一个不锈钢的饭盆上,根据对香气的灵敏度,徐天海判断,应该属于豆腐脑之流的。
瞧瞧,真会疼人,就知道你还得回来,手都拉过了,还能那么绝情吗,徐天海轻展双唇,窗边的阳光温温煦煦照进病房,也照进了某人的心坎里。
有人走到门口了,徐天海赶紧闭上了眼,门开了,脚步很轻快,走到床边,俯□,一丝热气吹到了徐天海的脸上。
偷看?!哼,反正爷现在穿着衣服呢,随你怎么看都捞不回本钱了。
呼吸声近在咫尺,脸颊上忽然一抹温凉,两片柔软,轻轻的一个吻,徐天海的心狂跳起来,他只不过昨天才拉过他的手,他今天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后生可畏,孺子可教也!
感觉就像开奖,以为中了二等奖,没想到还有个头奖在后边,柔软的唇瓣顺着脸颊滑倒了唇边,带着一点点湿润,一点点挤压……徐天海再装睡就有一点点装孙子了,只好回应般轻轻咬住偷吻的唇瓣,含混不清地说:“还没吻够吗?”
偷吻的人笑得无限甜蜜:“吻不够了,你说怎么办?”
徐天海猛然睁开眼,傻了,彻底傻了,望着比偷到桃的猴子还美的沈欢,足足有半分多钟没眨过眼。
沈欢再次把头靠拢过来,想来个真正意义上的吻,被徐天海的五指山挡住了去路,一个声音淡淡地丢过来,也令沈欢瞬间石化。
“等等,你没搞错吧,我是个男的。”
徐天海啊徐天海,说什么不好,偏用了个最烂的理由脱身,明明刚才动情地咬住人家的嘴唇,这会儿又装什么直男,表情呆板,演技拙劣,连小孩子都骗不过,何况机灵得跟猴似的沈欢。
“你以为是谁?护士小姐?”沈欢的声音带着几分被伤到后的低落。
沉默数秒,避开沈欢射来的目光,徐天海望着油条:“你买的?”
沈欢道:“难道还是你买的?”
得,一早上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