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筝出了成萃宫,绕了一圈,到了不起眼的宫墙下。
略略等了会儿,安公公揣着手过来,眯着眼睛道:“亏得雨停了,要不然,这路更不好走。”
谢筝行了礼,将翠玉小盆儿交还给了安公公。
安公公收好了东西,压着声儿道:“才人答应了?”
“应了的。”谢筝答道。
安公公颔首,道:“后头的事儿,殿下会安排妥当,姑娘放宽心,也让婕妤娘娘节哀。至于才人那儿,我会使人盯着,不会让她胡来。”
说完了话,安公公转身就走,谢筝亦没有多做停留,快步回去了。
使人盯着成萃宫也好,免得颜才人做糊涂事儿。
不过谢筝以为,颜才人没有那样的胆量,也断不会那么糊涂。
就算她去白皇后跟前通风报信,不说白皇后会不会信她这株墙头草,最要紧的,是恩荣伯府救不下颜家。
一旦她左摇右摆的,哪怕永安侯府给恩荣伯府一个脸面,不再找颜家麻烦,但颜家会另竖敌人。
李昀和旧都世家想动颜家,颜才人还能搬动哪座山?
总归是恩荣伯府与李昀神仙打架,颜家夹缝里过日子,颜才人自然选个更稳妥的。
当日傍晚,杨府尹深吸了一口气,拿着厚厚的案卷进了御书房。
圣上正与李昀下棋,他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篓,走回大案后头。
他没急着看,端起茶盏抿了抿,他近来喉咙不适,时不时要拿茶水润一润:“陆培元的死,是意外还是人为?你直接给朕一个答案。”
杨府尹咬着后槽牙,拱手道:“圣上,陆大人的死是人为,并非意外。”
圣上的眉头皱了起来:“哪个胆儿那么肥,敢在天子脚下,谋害朝廷命官?”
杨府尹硬着头皮,尴尬地笑了笑。
被害死在京中的朝廷命官,陆培元不是头一个,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不说旁的,腊月里才刚刚翻了绍侍郎的案子呢。
只是,绍方庭的事儿牵扯了嫔妃公主,杨府尹不能挂在嘴边,只能用这么个似是而非的笑容来提醒圣上。
果不其然,圣上的脸霎时间阴沉沉的。
他重重哼了一声,打开案卷,仔细看了起来。
杨府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这案卷是他亲自写的,每一个字落下去时,他的手都抖得厉害,前前后后的,不晓得写废了多少张,最后咬着牙甩了自个儿一个耳刮子,才算稳住心神。
早些时候,杨府尹去陆府上香,回衙门的路上就给李昀的人手拦了。
对方悄悄引他到了一处小院,李昀仔仔细细说了他的意思。
李昀让他写假案卷。
看着李昀那张温和的面容,听着惊心动魄的旧事,杨府尹只觉得五雷轰顶。
这是欺君之罪呐,这是要砍头的买卖!
杨府尹心里是断断不肯干的,可他张了张嘴,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朝中各有派系,彼此各为其主,杨府尹没有所谓的“主子”,也因此,他缺少至交好友。
而陆培元,恰恰是他称兄道弟的好友。
人生难得一知己,陆培元枉死,而他这个做兄弟的,明明晓得幕后有一个黑手,还要一板一眼的做事,错过了把黑手拖出来的机会?
这是官场,也是修罗场。
办一般案子时,还有证据不足,剑走偏锋的时候,牵扯了嫔妃世家皇子之争,还指望能光明磊落、丝毫不越线的办案?
杨府尹没有那么天真,他稳坐顺天府,自然有他的本事。
他选择跟着李昀、跟着陆家,一条道走到黑。
他张口闭口叫陆毓衍“贤侄”,那他这个“世伯”,也总要有些用场才是。
杨府尹写了与勘查结果截然不同的案卷。
上头写着,陆培元出事的地方,衙门里有找到人为损坏道路,制造障碍的痕迹,只是雨水太大,痕迹被破坏得厉害,起先还没看出来,是后来陆毓衍带人再次查看时,才发现了些许印子。
又写了陆培元查案时去的村子,有村民指出来,当日村里出现过三个陌生人,他以为他们都是一行,并没有放在心上,后来等衙门里问话了才知道,陆培元除了车把式,并没有带其他人,那第三个人,不是陆培元带来的。
他还写了车把式严老七,严老七送回京城时就剩下一口气了,直到咽气前,回光返照,说马车当时行得不快,是路上有障碍才会翻车的,衙门里也因他这句话,重新梳理陆毓衍查看现场时记下来的不妥之处,确定了那些印子。
上头的这一些,全是杨府尹编造的,没有一句是真话。
“千真万确?”圣上睨了杨府尹一眼,吩咐身边人,道,“让陆毓衍进宫来。”
内侍匆匆去了,杨府尹还被那句“千真万确”给唬得心跳加速,他根本不敢去看一旁的李昀,只暗悄悄狠狠捏了自个儿一把,抬起头来,一副笃定模样:“臣具是如实禀报。”
圣上的神色看不出喜怒,道:“既然不是意外,那陆爱卿遇害,一定要查出个说法来!把大理寺、刑部、都察院的一并叫来!”
内侍又要出去传话,杨府尹出声阻了:“圣上,这案子……三司会审也不合适。”
圣上疑惑,挑眉看着杨府尹,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杨府尹告罪了一声,走到大案前,把案卷往后翻了翻:“前些日子,一位永正十二年放出宫的嬷嬷被害,她的遗物里有这么一根簪子,底下衙门里画了图样送到了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