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恩荣?靠圣上恩宠才得来的荣耀。
若失了圣上的恩宠,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白皇后不愿意让娘家再回泥潭,这几年她煞费苦心经营,亲儿三皇子娶了贵女,生下皇孙,抱养的六皇子很听她的话,寿阳要招的驸马也合她的心意,可这一切,如今眼看都要成为泡影了。
圣上本就是绝情之人,她早该看明白的。
白皇后冷笑。
既然他不仁,那她也不义。
圣上看重子嗣,那她就把长安出生的秘密带到地底下去,让圣上永远都不知道他捧在手心里二十几年的长安是个野种。
只可惜,刚才在殿内的人,一个个都走得这么急,若他们留下来,也许她一个念头,会再多告诉他们一些往事。
真是,太可惜了……
凤殿里,直到四更天时,依旧灯火通明。
等到了天亮之后,来给白皇后请安的嫔妃们被拦在了外头,内侍面无表情地站在宫门外,尖声尖气说着“皇后娘娘身子不妥”。
没有人是傻的。
昨夜圣上带着李昀、陆培静与几个从前居于安阳宫的嫔妃入了凤殿,最后又沉着脸离开,许美人头上带伤被抬出来,宫里多少张眼睛暗悄悄看着,都品出些味道来了。
尤其是守着宫门的内侍并非凤殿里伺候白皇后的,这一位是圣上身边走动的。
白皇后并不是身子不妥,而是圣上不让她妥了。
三皇子心急火燎地来探望白皇后,也在宫门处吃了软钉子,内侍说什么也不让三皇子进去。
“淑妃病重时,小五三天两头在病床前伺候,怎么到了母后这儿,我这个当儿子的就见不得了?”三皇子气得想冲进去。
内侍一动不动拦在前头,只有一句话:全看圣上的意思。
李昀能见淑妃,那是圣上准了的,长安不被允许见淑妃,当时大雨天里跪在宫门外的可怜样儿,所有人都还记得的。
三皇子想见白皇后,除了圣上点头,就没有旁的路子了。
这厢三皇子、六皇子、寿阳公主急着想法子,去御书房也吃了几回闭门羹,另一厢,朝中弹劾的折子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墙倒众人推,满朝多的是有眼色的。
恩荣伯府,去了恩荣,白家就什么也不剩了,既不是几代传承的官家,如今也不在朝中身居要职,毕竟担了恩荣的名号,子弟哪怕蒙荫,都只能做些闲差。
圣上有几位皇子成年,各人心思也都不同,平素里自成一派,这会儿揪着机会,纷纷让站在自个儿一边的大臣上折子。
白皇后的几个侄儿,这几年在京中也得罪了些人,此番一并算起账来,被贬成了纨绔烂泥,几个兄弟冠上了教子无方的罪名,白家整日里就忙着递请罪的折子了。
御书房里,圣上捂着胸口重重咳嗽了两声,从内侍手里接过药丸,拿水送服。
内侍劝解道:“您还是歇会儿吧。”
“怎么歇?这还有厚厚一叠折子呢!”圣上翻开一本,看了两眼,啪得又给甩回了桌上,“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去年上折子骂卢诚的时候,朕就说过,这一个个根本沉不住气!”
内侍晓得圣上在骂几位殿下。
圣上年纪不轻了,几个儿子心思活络也不奇怪,今儿个你给我使绊子,明日里我给你挖个坑。
前回借着骂卢诚来抹黑李昀,这一次,眼看着白皇后失势,恨不能立刻就把白家按死,也断了三皇子的路。
内侍知道这些搅水的折子大致就三种,告白家状的;与白家亲近的就寻旁人错处,求一个法不责众;也有左右不相帮,只说圣上不该如何苛待皇后娘娘,一堆儿的祖宗礼法。
最后这一种能把圣上给气死。
内侍堆着笑,道:“还是五殿下安稳。”
“他能不安稳?他先起的头,这会儿自然隔山观虎斗,”圣上哼道,“萧柏丁忧回了旧都,陆培元死了,其他旧都世家子弟要么不在京里,要么忙着替陆培元奔走,哪还有心思琢磨落井下石?”
内侍讪讪笑了笑。
圣上叹了一口气:“罢了,近些看他总算比他那几个兄弟像话些。”
说完,圣上又捂着胸口重重咳嗽,险些岔了气。
好不容易缓过来,他叹息道:“人呐,老起来就是这么快,什么万岁千岁,朕连百岁都不敢肖想。”
这话内侍不好接了,只能垂着头站在一旁,他心里明白,若非这些时日圣上身子大不如前,也不会这么操之过急。
京中朝堂都盯着白家,陆培元的案子也被众人放到了脑后,显得毫不瞩目。
不过一旬,白家就被扣上了欺君罔上的帽子,败像明显。
后宫之中,白皇后封宫,四妃里唯一剩下的贤妃曹氏代管后宫事务。
成华宫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曹氏端坐在殿中,神色淡淡应付了嫔妃们,便把来请安的都打发了,只留下陆培静说话。
“今年事情多呐,”曹氏抿了茶,道,“淑妃没了,皇后娘娘瞧着也……
我这个整日卧床休养的老婆子都被拖出来管事儿了,我都有多少年没捣鼓过宫里这些事情了!
你是晓得我的,我生小十的时候岁数太大了,损了身子,现在就是个药罐子,若不是这宫里拎不出个人来了,我恨不得清净些,能多活两年,看着小七和小十娶妻生子。
罢了,既然落到我头上,我就暂且给顶着。
我听闻圣上近些时日龙体欠安,我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