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卿的比喻虽然有些牵强,但言语中那份对命运安排的无奈却还真让汉威感触了。汉威想,大哥从爹手中接国这滩若大的家业和十几万大军的时候,也就比自己现在大不了几岁;胡老帅惨死,胡子卿接管东北,也不过是二十七、八的年龄。这两块儿被过早的扯上了船桅的风帆呀,世人在感叹羡慕他们的少年得志的时候,怕真没想过他们瞬时的痛苦吧。
“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生在一个动荡的朝代。要是命好点,就是生在前朝,怎么也算是个亲王贝勒了,衣食无忧,天天养鹰遛鸟就够了,花天酒地那是你的权力;偏投错胎到了兵戈四起的乱世,那封疆大吏家的子弟也就要担负天下的责任了。乱世用重典,不光是国,家也一样。怕是你大哥对你的期望太深,想你不要有朝一日跟我胡孝彦一样顶不住风浪翻了杨家这艘大船。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吧。你可能今天根本听不进我这番便宜话,教训人的道理谁都能随便讲讲。但我起码比你早走过十多年的路,比你更有感触做人家子弟的难处吧。”。胡子卿见汉威虽然还是立在原地不动,但神色中已经流露出伤感,就知道自己的话还是起了一定作用,又劝道:“你还好,起码现在天塌下来还有你能干的大哥顶着;我胡孝彦就惨了,头一天还在跟朋友办生日y搂了女人跳舞玩呢,一梦醒来什么都变了,家破人亡,莫名其妙的被拉到三十万人马面前做了统帅,莫名其妙的一夜间成了千夫所指的孤臣孽子,家仇、国恨一夜间都成了我的责任。又有谁问过我愿意吗?”
胡子卿说得情绪也难以自抑,就收了话题。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转弄把玩着一把新式的消音无声的勃朗宁小手枪,那枪汉威曾见人玩过,绝对是海外才能买到的,绝对是个极品。胡子卿把枪指向自己的脑袋比划一下笑道:“不错吧?对准太阳穴,一枪下去,无声无息,一秒就解决问题。万千烦恼丝,尽随烟销云灭。”
“接着!”,胡子卿把手枪扔给汉威,诡异地笑着说:“送你了,若真要想来个痛快的,比你割腕子上吊的来得更汉子些。不过你现在赶去投胎时机可不好,有西方的军事家预测这场战争怎么也要再打十多年。你若生在个普通人家,难免在乱世里风餐露宿颠沛流离的受苦;若还投胎到个丰腴的大家,你就能保证不遇到个家法严厉的父兄?”
汉威本来这两天就是魂不守舍,心冷得象寒潭水般。他昨夜辗转了一晚没能入睡,因为他真不知道以后如何去面对眼前的一切。如今听了胡子卿的这番尽管不知真假但又对他颇有触动的话,就更心烦意乱了。
下山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专程闻讯赶来拜望胡司令的官员迎接在了山下。胡子卿立时没了山上时那调皮放浪的神态,露出职业般僵持的微笑,一一应付了。
临走时,胡子卿十分热情地吩咐汉威说:“汉威,你来开车吧,我想跟你大哥说说话。”
汉威心里虽然暗骂:“你是谁?连我大哥都不这么使唤小爷。”。但碍于大哥的面子还是应承下来,把副官轰去了另外一辆车。
汉威的车开出山路,直向机场驶去。
路上就听胡子卿同大哥亲热地调侃着,大哥俨然没了平时那不苟言笑的深沉劲儿,两个人的对话不时逗得汉威也忍俊不禁。
先是胡子卿上车不久就一副漫不经心的闲散坐姿,同大哥正襟危坐的标准军人的仪态比起来简直大相径庭。胡子卿自己看了都觉得好笑,说:“伙计你是不是什么时候都这么一本正经?汉威当你弟弟也够可怜。”。
胡子卿边说边收敛姿态略微坐直些说:“想想中国人果然是有千年文化的遗病,没人监督的时候就放任了胡来。先时跟老七在一起的那些年,就是没他在身边的时候,我也是站坐都规矩的很,总觉得他的眼睛在看着,冷不防就会被他踹上一脚。”
汉辰意味深长的笑看他一眼,好像说,你大少爷还好意识说出口,别再教坏了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