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一抬眼，对上他的视线，笑了起来，笑得特别的开心，他说：“白吃白喝呢，不用为下半辈子的衣食住行担心，挺好。”

“你瘦了。”杨倩怡不知道怎么的，眼睛里开始泛着泪花儿，叶凡的手在桌子底下动了动，想伸出去，却一转手紧紧捏住了自己的裤子。

王副导见他们演成这样，不自觉地看了眼赵导，可瞧见赵导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叶凡，那神情跟叶凡第二次来试镜时一样，他就知道这两人的戏路不谋而合了，又给“惊艳”到了。得，到演这点儿上了，王副导也不好跟他表明之前确定了说是不上哭戏，俩人也没这么生离死别的凄惨样儿的了。

这戏到了最后，就应该是每个人都带着点儿遗憾、带着点儿后悔、带着点儿愧疚，却也都带着笑的。他闺女和他说了，一千个观众就有一千个哈姆勒特，可不管怎么变，那人的名字变不了，宋廷要是不会哭的，柯维也不会。他一拍自己脑袋，明白过来，敢情她这剧本写的是这么回事儿。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瘦点儿好，不怕老来得三高。”叶凡还是笑，他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可他就是觉着自己应该笑。

眼泪珠子落了下来，杨倩怡连忙擦干净，她轻笑一声说：“你瞧我……”

“没事儿，鲁曼，你跟着他……我放心。”

鲁曼好不容易撑起来的笑容，一点点僵硬下去，从笑的表情渐渐转化为哭的，眉头拧着一个疙瘩，接着她把脸埋进了自己的手掌心里，一只手握着电话紧贴在自己耳朵边儿，另一只手在自己脸上胡乱抹着。

叶凡说：“回吧，啊，别来了。”说着他就挂上了电话，推开椅子站了起来，狱警上前重新给他铐上。

第一场戏，在杨倩怡的哭声中，结束了。

☆、035

估摸着,赵导是想趁叶凡戏感好，一举舀下接下来那一场，赵导不停说着鼓劲的话，整个剧组在赵导的带动下有些热血沸腾,就连叶凡都觉着自己演技突涨，跟打不死的青铜圣斗士一样，一会儿燃烧一个小宇宙，说不定啊，这下面一场，他能一条过。

可等真的开拍了，突然觉着不是这么回事儿了,没人料到，受了鼓舞的叶凡不仅没有一鼓作气,反而玩了一把再而衰三而竭，他又重新担起了“菲林绞杀机”的名号，光是一个回头，就愣生生重拍了不下十次，怎么能让导演不满意他就怎么来，完全是带着一股子犟劲在拍戏。

“叶凡，我说你怎么弄的，刚刚不挺好的吗？这会儿怎么突然跟不会演戏了一样啊，你玩儿我呢吧！”赵导又想摔剧本了，他的咬肌很明显向外凸着，咬后槽牙的劲儿可没少花。

叶凡努力克制着自己突然烦躁起来的心情，低着头，特愧疚的模样，他一言不发，跟那群众演员扮演的预警一块儿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任由着赵导一次又一次地对他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算了算了，休息五分钟。”说着，工作人员放下了手中的仪器，聚到一块儿聊天喝水。叶凡还是站在那里，还是低着头，脑袋里不停地回想着王倩那天在小山丘上跟他说过的那句话“不是为了那姑娘。他从来……就不是为了那姑娘 ”。

这句话里究竟几个意思啊？嘛叫他从来就不是为了那姑娘？叶凡脑子里，由这句话牵无数条线，密密匝匝的，搅得跟那解不开的毛线球一样。

他正想着呢，杨倩怡走了过来，她拍了拍叶凡的肩膀，跟他说：“叶凡，我相信你能行。”

叶凡听了她这话，当即脸一苦，他说：“我也相信自己能行啊，可这不是……现实状况不允许吗？”

“刚那会儿，你想的是什么？”杨倩怡想了会儿，问出这么一句话。

“刚哪会儿啊？”叶凡眨巴着眼睛不明白杨倩怡究竟想说什么。

“赵导和我说，这场戏我跟着你走的时候，我有点儿不乐意，你知道的，好歹是演了这么多年戏，都有自己套路了。刚刚我本来就准备按他之前跟我说的演，不管你的，要不我能一直笑来着吗，可是你瞧，演成那副摸样。”杨倩怡扯了扯搭肩膀上快要掉下去的外套，继续说，“刚那一遍的时候，我看着你那笑，突然觉得特别的辛酸，自然而然就演下去了。赵导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的，现在信了。说真的，叶凡，你眼睛里有戏，能带人。”

叶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话说得，好像他有多大能耐似的，“杨姐，您可别这么说，折煞我了。”

“别妄自菲薄！”杨倩怡皱了皱眉，她继续说，“叶凡，我就是来跟你说，这戏，不能光靠着自己的理解，有时候吧，得靠感觉。”

“噢。”叶凡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不明白？”杨倩怡追问一句。

叶凡哪儿敢说不明白，忙点头应下：“明白，明白！哪儿能还不明白啊，杨姐你都给讲这么清楚了。”

“行！那我先去场边了，你好好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