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肖奈怀中的米拉,神色痛楚的开口道:“比这个还要小一点,很瘦。”
肖奈诧异的看向雷德尔,张了张口,却没说话。
雷德尔接着说:“那时候,我正在军区顶层办公室处理文件,已经是半夜了,四周静悄悄的。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一条缝,我抬头看过去,就看见一只小小的手扒在门上,上面探出半颗小脑袋,一对暗红色的瞳孔幽幽的盯着我。”
雷德尔低下头,继续回忆道:“我开始被吓了一跳,很快又平静下来,招招手,让她进来。她定在那里不动,观察了我好一会儿,才从门缝钻了进来,把门关上,啪嗒啪嗒朝我走过来。”
“她当时没有鞋子,赤着脚,大冬天穿着单薄破洞的衣服和裤子,脸上脏兮兮的,只有那双深红色的瞳孔尤其醒目,身后还有条半人高的尾巴,警觉的高高竖起,像是在对我发出警告。”
“那毕竟是个很小的孩子,我当时没有上心,好奇她是怎么溜进来的,就随口问了一句‘孩子,你是怎么进来的?’,她没有答话,依旧戒备的盯着我看,压着嗓音开口对我说‘我饿了’。”
“我被她这句话转移了注意力,赶紧就走去橱柜拿了些压缩饼干递给她,她看见吃的,又警觉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一把抢走食物,撕开袋子狼吞虎咽,差点连着包装袋一起吃了。”
“我急忙又去倒了杯水,把能吃的都拿到她面前,就看见她把尾巴垂下来,似乎放松了戒备,我就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她躲了开去,抬头看我,我冲她笑了笑,再去摸她,她就不躲了,专心吃东西、喝水。”
“我问她‘你怎么会找到这里’,她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的告诉我‘妈妈说大楼里有吃的’。”雷德尔转头看向肖奈,解释道:“当时疫情还没得到控制,二代变种人时常滥用暴力抢劫普通人,就被军队镇压在平民窟,政府不愿意拨款救助他们,饥荒很严重。”
肖奈从小在优渥的家庭出身,听到这些,多少都有些不忍,她完全无法想象佐伊小时候的生活状况,心里期望佐伊当时会得到雷德尔的救助,就问道:“后来呢?”
雷德尔说:“后来她吃饱了,掀起衣服裹着剩下的东西,一下子就窜上窗户,转头对我说‘我叫佐伊,卡塞尔·佐伊。’我笑着告诉她‘我叫雷德尔,以后饿了都可以来找我。’”
“您是个好人,教授。”肖奈觉得这结局很温馨,和她想的差不多,那么,佐伊应该很小的时候,就成了雷德尔的朋友。
却没想到,雷德尔突然痛苦的闭上眼,嗓音沙哑的回忆道:“她跳出高楼后,我看看时间,就收拾了文件,准备回家。当我打开办公室大门的时候……”
最后一句话嗓音有些破音,雷德尔睁开眼看向肖奈,眼中竟含着浑浊的眼泪,哽咽颤抖的继续道:“你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吗……顶楼的整个长廊上,尸体遍布,那些警卫的枪都成了一堆烂铁,他们血肉涂满了阶梯和走道……”
第18章 冤家(上)
肖奈脑中立刻浮现出当时血腥的画面,不禁感到头皮一麻,又联想起基地遭遇袭击时的惨烈回忆,她抱着米拉的手臂勒紧了些,浑身颤抖,怀里米拉撒娇似的呜咽声被她抖得跟手机震动似得。
雷德尔教授叹了口气,强行将自己从悲伤的情绪中拉出来,弯腰摸了摸肖奈的脑袋以示安慰。
肖奈缓不过神,无措的伸手把米拉的小耳朵捏成各种形态,抬头紧张的问雷德尔:“那后来,您是不是追杀佐伊,与她结仇了?”
雷德尔脸色微微一沉,继而苦笑一声,道:“不,我们成了朋友。”
“……”肖奈惊得说不出话,即使雷德尔向来德高望重、心胸宽阔,但也不会对一个如此暴虐的行凶者网开一面,更别提与其结交。
雷德尔看得出她的疑惑,紧接着开口解释道:“我当晚就派遣了特警,跟踪调查变种人所在的贫民窟,锁定佐伊与其家人的活动范围后,立刻组织管辖区内的特警部队进行缉捕。”
“但结果……”他的脸色再次悲伤起来,充满了无可奈何的绝望:“在将特警部队屠戮殆尽之后,佐伊一夜间成了变种人对未来的希望,贫民窟当日就发起暴、乱。”
“我那时仍然坐在办公室,眼睁睁看着通讯器,等待着一个又一个全营阵亡的消息,直到那个光着脚的孩子,再一次走进军区大楼。”
“我摘下军帽和徽章,出门走下阶梯,准备坦然赴死。周围举着枪保护我的警卫们,精神已经濒临崩溃,我让他们待在办公室里,想要独自与敌人最后一次谈判。”
“那个小孩见到我走下楼时,身后的尾巴摇了摇,一双嗜血的瞳孔兴奋的注视着我,啪嗒啪嗒走到我面前,对我摊开小手,露出三枚带血的硬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