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是戴着烟灰色的帏帽,灰色衣裳外罩着白色的轻纱。
人群让开一条小道给女子。
女子却停了下来,看向道路尽头端坐的僧人。
目光交汇。
片刻,女子朝着僧人走去。
“我的花儿呢?”
我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问长夜。
“施主要的花,贫僧暂时还不能给姑娘。”
长夜道。
“哦,这是为何?”
长夜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了我。
“这是何物?”
“花种。”
长夜淡淡道。
我接过来,沉甸甸的一包,打开一看,全是细小的花种。
错愕一瞬间就被了然覆盖,我收好种子,笑道:“不错,这就很我要找的。”
说罢,我头也不回的离去。
锦州城外,
河边。
我停下了脚步,回头。
“大师,为何一路跟着我?”
“我要度你。”
“为何?”
“你与我佛有缘。”
长夜淡淡道,清正的目光看着我,眸里一片坦然真诚。
我忽然笑了,反问道:“佛爱众生么?”
“爱。”
“既然爱,那必是有缘咯。”
“也可作此解说。”
“佛既然与众生都有缘,为何你不去度众生,却要来度我?”
“你有慧根。”
“慧根何用?”
“可助超脱。”
“为何超脱。”
“众生皆苦。”
我笑的更厉害了:“我不苦,我很快活。”
长夜定定的看我一会儿,默然道:“心苦也是苦。”
“求得了便不苦。”
我意有所指。
“但世间多的是求不得。”
长夜驳道。
“那该如何是好?”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长夜合掌。
“好主意!”我击掌赞叹,顿了顿,又望着他笑:“可我不愿回头。”
长夜淡漠的目光终是起了细微的涟漪,他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疑惑的看向我。
“正如大师所言,众生皆苦。可总有些人,哪怕明白前路之苦,也不愿回头。”
我补充道。
“太痴,不好。”
长夜默然半晌,评论道。
“大师不是痴人,所以不知道,痴也有痴的好。”我笑。
“苦多于乐。”
长夜不赞同
“纵使如此,我亦不悔。”
我抛着花种,接道。
长夜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见我神色疏朗,便知再劝无望,退一步道:“等你种下的牡丹开花,我再来问你。”
“天下太大,不知能否相逢。”
我仍在笑,心里却是忐忑。
“有缘千里相会。”
长夜一派洒脱。
“也是。我要去朝北。不知大师往何方?”
我道。
长夜静默了一会儿,仍是一派光风霁月:“正巧,贫僧也是去朝北。”
“大师请。”
“施主请。”
......
“还未请教大师名号。”
“贫僧长夜。
”
我闻言愣了愣,俄而轻笑出声:“落北,风酒酒......”
时间一晃三个月过去,我们到了朝北。
一路上,我们已经分外熟稔。
长夜寻了一个落拓的寺庙过夜,我也轻车熟路的跟了去。
长夜看着我欲言又止,却终是没说什么。
自第二日开始,他出去讲经,到了傍晚回来,带了一袋包子给我解馋。
在同行的路上,他见不得我杀生,便和我立下约定,等遇到有人的地方给我买肉包子解馋,作为交换,我不可胡乱杀生。
我应了。
于是,在路上,经常会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穿着灰色僧袍的僧人讲完经以后,会走到包子铺前,用包袱里抄好的经卷换一两个肉包子。
有时候,包子铺的老板还会赠给他两个素包,但长夜从来都是道谢婉拒。
日子一晃而逝,又是一个月过去。
“今天是素包?”
我咬了一口,含糊的问道。
“肉包卖完了。”
长夜简短的说。
我没在意,继续吃了起来。
二十四年的人间游历,让我对原本可有可无的凡间美食产生了深度的热爱,一日三餐,渐渐变得和寻常人一样。
“我明日要回去一趟。”
过了一会儿,长夜道。
“嗯?”
我抬起头。
“回哪儿?”
我又问。
“长安。”
“哦。”
我继续吃包子,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饱了,还是因为包子有些冷了,感觉包子皮有些难以下咽。
默了一会儿,我问:“还回来么?”
“嗯。”
“那就好。”我擦了擦手,装作不甚在意的说:“我把花种在这里吧。我家里不喜种花的。”
“嗯。”
终是一夜无话。
长夜清早就下山去了。
我醒了,却一直硬撑到天光大亮才起身。
破庙被长夜拾掇的干干净净了,住几日倒也无妨。
一日,两日,三日......
半个月后,我终是忍不住了。
长安,国寺。
长夜正在佛前冥想,檀香袅袅,大殿沉沉,只有笃笃的木鱼声在轻响。
忽然,他睁开眼睛,挥手止住了想要跟上自己的步伐,独身一人朝草庐走去。
那是他的居住地,一片茂林环绕,在山巅。没有恢弘的大殿和精致的佛像,只是简单的几间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