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无遮大会让他们这群老骨头看到了这个年轻人的实力,对他有些欣赏之情,那么后来草庐事件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年轻人误打误撞而已,最终让他们真正折服的,则是年轻方丈这一路的所作所为。
锦州牡丹僧,则是其中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信服之后,则是切身的为之考虑。
后辈能比前辈更有前途,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对国寺、对佛教来说,少年方丈已经超越了国寺历史上诸多的先辈。他们在信服之后,便将所有的期待和希望都放在了这个人年方二十四岁的年轻人身上。
枯灭行礼之后,便邀年轻的方丈去静室一谈。
两个蒲团,相对而坐。
年长的僧人终是开了口:“住持方丈,此去,一路可还顺畅?”
长夜颔首:“托师叔挂念。”
僧人止住了长夜的礼:“老衲本不该多言。
但你不仅是师兄最为看重的后辈,也是我们国寺所有的希望。有些话,老衲终是忍不住说上一说。”
“师叔请讲。”
“住持方丈天资卓绝,悟性非常人所及。于我佛一道,也是造诣颇深。对此,老衲很是宽慰。我国寺终是后继有人。然,住持纵天赋惊人,也未曾入红尘历练。老衲担心,锦州的牡丹种子在住持的心中已然埋下。”
长夜默然不语。
见长夜沉默,枯灭叹息一声,换了语气道:“别人看不出,但老衲却是看着你长大的。若不是动了心,以你的个性,怎会任那女子一路随行?这一次,若不是老衲发信,住持方丈还准备在朝北城外的破庙逗留多久??”
枯灭面上皱纹层叠,眼里精光却是不减。他说完,目光灼灼的盯着长夜,似是不放过长夜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枯灭是枯寂的师兄弟,也是枯寂最为信任的人,在长夜接任国寺之主时,枯灭就坚定的站在了这个年轻方丈的身边,成为新任住持方丈最忠实的拥趸。
枯灭的话像是一记警钟敲在了长夜耳边,略有些振聋发聩。
长夜却是不赞同:“她资质颇好,可度。”
“于是,住持方丈便一路随行,欲度化她?“
枯灭步步紧逼。
长夜答不出来,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就随行去了朝北,然后一起在破庙度过了那么些日子。
“若是老衲没有记错。住持方丈当初离山而去,便怀抱着宣扬佛法追寻经藏外大道的宏愿。于是三年内风餐露宿,一路向西,从不停歇。为何自锦州之后便变换路线折向了北,不仅如此,还在朝北这个小城逗留了数月之久?”
枯灭摆出了事实。
长夜无法回答。
枯灭却不给他犹豫喘息的机会,继续逼问:“若是因为此人有慧根可度,点化两句便可。住持方丈便一路随行,难道仅仅是因为此人救过住持方丈的性命?”
“长夜知错。”
“知错只是认识到错误,和悔过仍由一段距离。老衲望住持方丈悔过。”
枯灭道。
“长夜自去戒堂领罚。”
“老衲希望住持方丈疼在身上,记在心中。十丈红尘,三千烦丝。既已出世,便莫要走回头路。”
枯灭不再紧逼,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长夜谨遵师叔教诲。”
“我自小和师兄亲厚,你也是我自小看到大的,虽然我们身在佛门,但能够真正超脱之人,却是少之又少。国寺的希望,佛教的希望,师兄将其放在了你的身上,我亦对你寄予厚望。你须得谨言慎行,切勿要让师兄与我失望。
”
“是。”
长夜去领了二十戒鞭,却是眉头也不曾皱上一皱。
参禅悟道本就是他心之所愿,更何况还有师父师叔国寺众人的期待在其中。
他不该心乱,不该动心,也不该在那一个中午跟在女子身后说想要度她。
最后,他不仅没能度她,自己反倒一头栽了进去,沾了情障。
长夜闭门冥思数日,又抄了数日的经书,方才按压下心间涌动的陌生情愫。
那狐妖又来了两次,但长夜都没再见她。
那副名为故乡的画长夜放在门与了她。
隔着门,他和她告别。
“风施主,你我萍水相逢,该是道别的时候了。”
长夜执意和她撇清干系,便连风姑娘这一熟稔的称呼也弃绝了。
一声风施主,表明了他的态度,隔阂又不失礼数。
“为何?”
“风施主,贫僧度不了你。”
我看向紧闭的大门,静默了一会儿,终是捡起放在地上的盒子,转身离去。
朝北的破庙落了灰。
门前的杂草又生了蓊郁的一路。
我在破庙前坐了一阵,开始拔那庙前庙后的草。
砍了竹子做了篱笆,又翻土,撒下了花种。
无数的夜晚,我辗转反侧,想不明白为何长夜的态度忽然生出了那么大的变化。
白天我侍弄那光秃的土地,饿了就去镇上买两个包子,有时荤有时素,但无论换哪一家包子铺的包子,都觉得吃起来索然无味。
最终,我扔下包子,下了山。
朝北距离长夜很近,不过两日路程便可到达。
一路隐身,来到了熟悉的草庐前。
长夜不在。
冥室内的被褥仍旧好好的放置在那里,和我走时的那个清晨一样。
我展开被子,准备躺一躺,怀里却掉下一根红色的木签来。
那一日,我随口道来求签,为了圆谎,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