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打的,怎么,你还想打回去?”粗声粗气的男声带着暴戾,饭碗用力一搁,一副蛮横的模样。
一听这口气就知道又喝酒了,小孩平时能忍,但是他不该打皮皮,皮皮才五岁,他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为什么要打他?!
“叔叔,不知道皮皮做错什么了,他还这么小,打伤了怎么办。”
“哟,今天胆子挺大,敢和我犟嘴,怎么,找到什么靠山了?翅膀硬了?我做叔叔的管教侄子还要向你请示?”
小孩把弟弟抱在怀里,他的身体在发抖,他不是不害怕的,叔叔的拳头打到身上,很疼很疼,可是今天,一股气支撑着他,想为弟弟出头的心思强烈得让他战胜了恐惧。
“皮皮要是哪里做错了,请叔叔告诉我,我会好好教他,让他不再惹你生气。”
吴良喝了口酒,火辣辣的感觉一直烧到心里,脸上腾起一片红潮,眼里也带上了浑浊,短命的兄嫂死后,村干部硬是把两个小鬼塞到他家里,答应每个月给一定的补助,可那么点钱,还不够他玩两把的,啧,真想丢河里去,碍眼。
两个孩子互相搂抱的样子刺得吴良眼睛生疼,尤其是吴英莱那倔强的样子更让他火从心起,想也不想的就抄起饭碗砸过去。
吴英莱躲也不躲,或者说他也来不及躲,随着碗掉落在地上的声音,血也跟着滴下来,从额头流到眉毛,经过眼睛,脸蛋,掉落在地上,可吴英莱仿佛忘了疼,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自己的亲叔叔,依旧倔强。
吴良也被吓了一跳,正想叫自己婆娘去处理一下,可一对上那双眼睛就什么都忘了,抄起离他最近的一个菜碗也丢了过去,不知道是他下意识的避开了,还是喝了酒手抖,这一下没有砸在脸上,而是砸在了身上,疼还是疼,却不会留血。
吴英杰和吴英敏原本被爸爸的怒火吓得动也不敢动,这下更是吓得尖叫着哭出了声。
“嚎,嚎丧啊嚎,你老子我还没死,嚎什么嚎。”吴良气咻咻的抓起酒杯又喝了一口,眼睛却再也不往两个侄子的方向望了。
皮皮早就忘了自己的疼,边抽气边抱着哥哥的头拼命的吹气,“哥,哥哥,不疼,不疼,呜,不疼……哥,好疼的……”
苗秀没想到会见血,她只是个乡下妇人,没读过什么书,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和基本数字,对自己的孩子护得紧,什么都先紧着他们来,吴英莱和吴英湖她也打过,但那种打和见血完全是两回事,看到这样的场面心里也慌,不过她还是记得先哄着自家的孩子。
“别哭别哭,英杰,你大一点,带着妹妹进里屋去,妈一会给你们炒蛋炒饭。”
在这个年代,能吃上蛋炒菜是很幸福的事,两人都不哭了,轻快的进了房。
看了眼丈夫,苗秀一手拉一个,把两个像是傻了的小子拎进了另一间房,找出一块也不管干不干净的布塞到吴英莱手里,“捂着伤口,流光了也没钱送医院。”说完就回了自己房间,好像还有点什么药,随便涂一点总比不涂的好。
吴英莱木木的抬起手捂住伤口,疼吗?他感觉不到,看着皮皮还肿着的脸,心痛远远超过其他。
皮皮被吓得不轻,抱着自己的哥哥不放手,小声的哭。
被皮皮一抽一抽的哭泣声唤回了神,吴英莱拉着他坐到自己身上,紧紧抱着他,这时候他还什么都不懂,却本能的希望用对方的体温来温暖自己,从身到心。
“皮皮,叔叔为什么打你?”
皮皮好一会没说话,直到苗秀进来给他涂了点红药水又离开,他才道:“叔叔问你去哪了,我说不知道,他等了一会没等到,就……”
原来是因为他,吴英莱心疼的亲了亲他,“怎么不告诉他我去上坟了呢?”
皮皮撇嘴,“要是他知道了,肯定会要把你叫回来,我不要。”停了一下,他又小声的道:“我知道你是去看爸爸妈妈了,我想让你多看看。”
鼻子一酸,连伤得见血了都没哭的小孩眼泪叭哒叭哒的直往下掉,心里更加茫然,哪怕是村干部经常上门来说服叔叔,想让他继续返校读书,甚至说学费可以先由村里垫着,以后再还,可是叔叔还是不同意,说他是家里最大的,要是不在家里帮忙做事,家里吃什么?
他那时候好想顶嘴,要是家里要靠他一个十岁的小孩,那还要他一个大人做什么,可一想到叔叔的大巴掌,他只能在心里狠狠反驳。
他已经不能读书了,难道让皮皮也不读书吗?爸爸以前说过的,只有读书考大学才有出息,他不想让皮皮没有出息,皮皮明年就六岁了,到了该上学前班的年纪,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叔叔松口让弟弟去?
爸爸,妈妈,你们教我,我要怎么做?
“哥哥,是不是很疼?我再吹吹,吹吹就不疼了。”看哥哥一直哭,皮皮心里好难过,他又想哭了,哥哥一定是疼的,留了这么多血,肯定疼死了,他脸上没有留血都好疼好疼,还是不要告诉哥哥了。
“不疼,哥哥不疼。”抹掉眼泪,吴英莱抽着气亲了亲懂事的弟弟,哭有什么用,哭也帮不了他。
门吱呀一声从外推开,吴英敏探进来一个头,看到吴英莱头上的伤口时缩了缩,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来,背在身后的手伸到两兄弟面前。
吴英敏奇怪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三岁的堂妹,不知道她今天怎么这么好,虽然平时她也不像她哥一样总欺负他们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