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关月想辩解,但在对上父亲投来的凌厉目光后,又畏惧地闭上了嘴。
关栩衡的外表其实并不是个异常严肃的人,那张看上去仿佛刚进不惑之年的脸庞透着儒雅温厚,他的冷酷是在无形中散发的。就如现在,关月就有种近乎窒息的绝望,恍惚想起商界中人经常说的那句话——别跟关栩衡为敌,否则,就先准备好棺材!
他没有因为血缘关系而抱有任何侥幸心理,挪用数百万公款,他早知自己将万劫不复。父亲会杀了他,如果可以的话……时间似乎停止了,至少在此刻关月这么认为。
「你把公款用在哪里?」 听到父亲冷冷的问话,关月痛苦地皱起眉,在一阵沉默后摇了摇头。
关栩衡没再多问,说:「从明天起停职,运营部的工作我会交给其他人。」
似乎没想到父亲会这么宽宏大量,关月抬起头惊讶地看他,关栩衡则很漠然地将收到的资料扔过去,「一个月之内将亏空的公款补上,否则,我会通知警方。」
关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爸……」
「出去!」关栩衡闭上眼,淡淡道。
解释之词他已经不想听了,他刚才给过关月机会,是他自己放弃了。
很了解父亲的脾气,关月不敢再说,悄声退出去。在门口又转回头,眼神落在书桌上那个已盛得满满的烟灰缸。
「爸,您少抽点儿烟,对身体不好。」
门关上了,关栩衡依旧没睁眼,只轻轻拍了下手掌,感应灯灭掉了。黑暗瞬间侵袭了整个空间,只留一抹微弱淡光,是烟蒂散出的辉亮,在主人的指缝间慢慢燃着。
唉……黑暗中,他轻轻叹了口气。
在五个孩子中,次子关月算是比较让他放心的,虽然性子有点急躁,但在工作中从没出过什么大错,所以他把公司运营部的大权交由他管理,没想到他会给自己搞出这么大的问题。
不知道匿名寄来资料的人是谁,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关月辜负了自己的信任!
喧闹声从敞开的窗户外传进来,不过没有传达到男人的心里。月光斜照,在他半边脸庞上划过一道惨白的亮。
紧蹙的眉头在月光下显得异样清晰,岁月如刻刀,在不知不觉中将一道道深痕印刻在脸上。也许不显眼,却无法忽视,尤其当疼痛来袭时,那份痕迹就更突兀地揭示了它的存在。
终于,烟蒂燃到了尽头,在即将触痛肌肤之前被掐灭,丢进旁边的烟灰缸里。关栩衡把时间掐得很准,不需要睁眼,便轻易消除了隐患。
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小失误都可能成为致命伤害,这是他头一天踏进商界就谨记的一句话,可惜几个孩子都没有做到这一点。而他,还能再扶持他们多久?男人又点上一支烟,却没有吸,只在暗夜中默默享受着属于香烟的气息。
夜空微风将楼下的乐曲声轻轻拂来,很欢乐的曲调,却总觉得有些单调。作为寿宴主角他本应在场,却没有人来邀请他。
儿女们都很怕他,寿宴只是个形式,陪伴他的除了月光,只有对面墙上的那幅挂像。相片里的女人笑容温婉,记忆中她一直是个很温柔的妻子,也很安静,这是他最满意的地方。可惜女人在给他留下三个孩子后便溘然长逝,时间太久了,久到他甚至想不起她的名字。
胸腔传来微弱疼痛,关栩衡下意识地按了按心口,经过几星期的抗衡,疼痛已经退去许多。也许是他适应了,对于男人刚毅的个性,连病痛也望而却步。
「还有不到三个月的寿命,你真不打算告诉他们?或许该听听他们的意见。」老友兼私人医生杜遥曾跟他建议。
关栩衡否决了,他的人生不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即使是跟他血缘相连的子女。更何况……关栩衡很小人地想,也许他们早就迫不及待他的消失。大家关心的是关家的生意股市,以及自己能分得多少遗产,对于一个一直压制他们的父亲,该是最不必挂心的角色。
「你该多给他们些发挥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