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在轻声交谈,只听得床上一声轻哼,上元帝当下走近床边,俯下身子轻唤道:“良晗?可有哪里不舒服?”
司良晗眼睛一睁,直勾勾瞪着上元帝,头一歪,“哇”的一声呕出异味浓重的一口淤血块来,双眼一翻复又昏迷过去,骇得上元帝惊慌失措,不顾污秽连忙扶抱了他,太子转身亲去寻找那陆老大夫。
陆老大夫赶了来,细细诊脉后却是老脸笑开了花,拱手向一脸深色的上元帝道:“皇上不必焦急,小公子五内具焦,气血淤堵,这口胸中之血吐了出来,此后疗养便是顺畅了!”
上元帝这才放下心来,站起身,随意看了眼自己血污的袖子与衣摆,向着陆老大夫一鞠躬:“多谢先生尽心了。”
陆老大夫连连摆手,可怜他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不敢不敢,份内之事尔。”
上元帝回头看看司良晗,眉心难解:“只是——若是良晗醒来……”
“父皇不必担心,此事儿臣与陆老先生商量,又报了母后应允,已有了决断。”太子正色小声道,上元帝微微靠近他,陆老先生只微笑着点头摸着胡子,转身坐到侍从收拾干净了的小床边,取过备好的草药,给司良晗换起头上药膏来。
“回父皇,儿臣已在城外一处别苑布置妥当,只等小良晗更好些,便趁他睡后将他带了去,儿臣便在那处陪着他,待他醒来,第一眼见的便是儿臣,若他还记得,终究还年幼,儿臣带着他些时日,多少能缓了他心中悲痛;若他什么也不记得了,儿臣便认他为父皇最小的皇子,说是因坠马重伤而失去意识良久,让其一生重新开始——”
太子拱手弯腰:“儿臣此举,还请父皇大人评断。”
上元帝静静听着,赞许的点点头:“鸿儿确是没被朕看错,你有如此心境,也是万民之福,吾家之幸了!此举甚好,待朕明日早朝下旨,小良晗这上官的姓、昊亲王的封号,是定下来了。”
“谢父皇赞许。”
太子起身收手,被上元帝一把抱在怀里,还有些婴儿肥的俊秀脸上瞬间多了些惊吓和惊喜。
“父皇……”
“鸿儿……朕对不起你……苦了你了……”
上官鸿凌轻轻一笑:“心怀社稷恩情绝,千古长悲帝王家……父皇不需对我愧疚,只愿父皇能给儿臣一个好封号!还有,莫因为儿臣好赏美色就废了儿臣便是!”
“臭小子!”
上元帝笑出声来,连日来的忧愁与适才上官鸿凌念的诗刺得他难受不已的情绪一扫而光。
第二日,上元帝早朝时颁了旨意,立于天下人前,改命司良晗为上官良晗,封昊亲王,取浩大明耀之意,待其于皇子之尊,天下人尊之敬之。
一旨下,满堂文武皆无言,孟相国最是机灵,两眼转悠四下张望了,第一个跪呼万岁,道:“吾皇圣明,苍天庇佑,小皇子转危为安,实我朝大幸也!微臣不才,愿举白银千两,三牲六礼,米面千担,庙祭感天,酬谢神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干呆滞的朝臣这才回神过来,连连叩拜,上元帝一笑,慢慢走下金阶,站在黑压压拜了一地的朝臣前,一声冷哼:“你们给朕记得了,朕早已非从前之人,欠朕的,早晚要还回来!此后要是流出议论昊亲王身世之论……哼!”
上元帝甩袖转身,一声冷哼惊得人群中数人心慌不已。
两日后,夜暮时分,三辆四乘马车夜色中出了城门,一路向着城外守备森严的皇家别苑而去。
马车停在清雅别致的小院门前,太子一身便装跳下马车,吩咐着随身侍从小心的将司良晗抱进仿制江南一带山色构件的屋中,在柔软的床上放了躺好,上官鸿凌拉起小被盖在司良晗身上,又仔细看了看他后脑,见洁白的纱布没有松动也没有血迹出现,这才舒了一口气。
“漂亮的小家伙……当孤的弟弟吧!”
上官鸿凌轻轻戳着司良晗——等他一睁眼便是昊亲王上官良晗肥肥的脸颊,笑的眼弯弯:“一个人太孤独了……”
上官鸿凌一边笑一边招呼了下人在小床边搭了个小铺,自己坐在铺上,双手支着下巴,心道:而你,于孤是最没有威胁的,所以,孤能放心的把你宠在心里……
一夜安静,第二日早晨,晨起的小鸟刚刚唱出第一声,上官鸿凌便摇晃着坐起身来,打个哈欠,捶着自己的背,一转头——
“啊!”
他身子猛一颤,向后一缩,小铺不宽,他便直接仰面载倒在地,头磕得“砰砰”响。
“你——你——”
他立刻爬起身来,顾不上礼仪,伸着手颤抖着指着一声不吭瞪圆了眼睛,站在地上望着自己的司良晗,几乎说不出话来,心还在狂乱的跳动。
司良晗白了他一眼,嘴巴一扁:“你是谁?”
没等上官鸿凌回答,他又抬手摸摸自己后脑,疼得泪眼汪汪,上官鸿凌急了,跳起身来冲到他跟前:“别摸别摸,当心又裂了来!”
司良晗愣愣的任由上官鸿凌小心的摸摸自己后脑,又拿他自己的袖子给自己擦掉眼泪,嘴唇动了两动,道:“我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哈?”
上官鸿凌大惊,心中一喜,嘴巴都差点合不拢,低下头正要说话时却见司良晗光着双脚,嫩白的脚已经有点发青,不由得脸色一沉。
他将小家伙抱在怀里,三两步走回床边,坐了,伸手握住司良晗冰凉的双脚,高声道:“来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