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道就是……帝王之道……』
末尾四字,纪敏双唇颤抖,几不能言。
因为他眼前的,是老将军一手扶持护其周全,甚至不惜背负骂名欺瞒君上,也要舍命保下的……未来的帝王……
『是……』
『你对小弓,也会如此?』
前跨一步,楚云溪的手,轻轻落在纪敏的左肩,他道──
『褚溪能为秦弓赴死,可楚云溪……不行……』
错肩而过时的风,刮得纪敏垂於後背的发飘散於空……
t* * *
「怎麽换你沉默了?」
纪敏回神,入眼的是列丹颺担忧的脸。
「是我不好,不该提东夷的事……」
「不,我在想小弓的事。」叹。
「小弟?他又闯了什麽祸?」
纪敏浅笑,摇摇头:「这倒没有,只是……他知道自己爱上的是怎样的一个人吗?」
列丹颺用指头轻轻推开纪敏紧皱的眉心,道:「你这麽疼他,我看了吃味。」
「我在跟你说正经事。」
列丹颺笑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意楚大哥的身分,可换个角度,你可曾想过正是因为楚大哥连这等身分都抛了舍了,才让小弟深情相随。丹弓从来都是理智凌越於情感之上的人,付出真心前,他怕是把一切都想透彻了,相信我。」
「我信。」
纪敏反身将列丹颺扑倒床上,贴在他结实宽阔,让人安心的胸膛。执起他的手,五指自情人指间穿过,掌心相贴,体温相融。
「丹颺……」
「嗯?」
「那个小狼的金饰,给我好吗?」这句话他埋在心底,埋了十七八年。
空出来的手,怜惜地抚著纪敏的耳廓,微笑:「这小狼本就是要给你的。」
「少诓我,你不是要拿来送未来的媳妇儿吗?」
纪敏以臂为枕,下巴抵著手臂,笑著捏捏两人合握的手,看著情人的耳根子在微黄的烛光下渐渐泛红。
「我只想给你。」
所以当他发现这金饰不见时,急得很,因为本打算年末纪敏寿辰时把这小狼给他,却不知在哪儿把这麽重要的东西给遗失了。不是没想过按著原样重打一份,就连金匠师傅都请来了、图稿也绘好了,可最後只把定银给了金匠,那只本可重生的小狼,连一个斧凿也没在金子上落下过。
「为何?为何不重做一个?」当年的小偷、现在的情人,听闻这段他不知道的过往後好奇追问。
列丹颺摇头,道:「即使做出来,也不是原来的那一个。那个小狼在世上只能有一个,也只会有一个,因为我要送的人,是我真心喜欢的、唯一的人。」
纪敏漂亮的眼睫惊呆地扇了扇,停顿许久後才开口:「那时候你才几岁?十二?十三?我才……才七八吧?变态啊你!」
列丹颺哀了声,大掌遮著自个儿的脸,涨红著脸替自己辩驳:「我、我那时没想这麽多,就只、只觉得喜欢……那个喜欢……不是你想得那样……唔唔唔……」
结结巴巴的嘴被人霸道吻著,越吻越深,鼻尖呼出的气息也越发湿热。直到眼前一片漆黑,只有两道沿著帘缝钻入帐内的月光,勉强视物。
黑暗中先笑出声音的是纪敏,「油灯灭了,要换蕊还是点蜡烛?」
「就这样。」列丹颺抱著纪敏的肩,同样低声笑著。
「知道我为什麽要偷这个小狼吗?」
「不想我送其他人?」
「没错,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什麽?呜……」
利牙叼咬列丹颺的rǔ_jiān,调戏地用舌头轻舔:「因为丹齐说,只要我拿到这东西,就算咱俩以後长大,也不会分开。」
「什麽?」列丹颺惊叫:「那坏蛇的话你也信?」
松开牙尖,纪敏一口咬住情人的鼻头,咬得满意了才松口:「我那时候也才七八岁,而且那时候他在我心中还算是好人,你说我怎麽不信?」
就是信了,才做出这档偷盗之事。
看著列丹颺心急,他难过极了,又不知该怎麽把这件事情说清楚。想把东西偷偷放回去,又怕被列丹颺发现东西是他偷的,足足好几个月他都提心吊胆。尤其当他听说手脚不乾净的下人,都会被遣出列府,他更是怕,怕得将此物贴身藏起,就连洗澡也不敢让小狼离开自己的视线。
整整一个多月又惊又怕,直到列丹颺放弃寻找金饰後,悬吊了整整月馀的心这才落了地,也为此病了十多天。
十多天中,列丹颺守在他身边,像看照个主子一般纡尊降贵伺候他这个本是服侍列丹颺的仆人。初来列府之日的景象,刹那间与现况重叠,昏昏沉沉间,他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人焦急呼喊,软得提不起力的身子被人温柔撑起搂在胸前,喂他汤药、喂他吃粥……
想开口道谢,好几次动了动口,却只描摹了嘴型,而没有声音。
失语不是天生,这些年来这病也不构成大碍,府里面的都是好人,从来没有人因为他不能言语而异眼相待,大家会用写的、会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用说的,让他看字、让他看懂嘴型要表达的意思。
却在这一刻,他恨自己无法言语,他想用自己的声音去表达、去感谢,还有……去对列丹颺说上一句……抱歉……
『抱歉……抱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