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陆进延的时而高傲威严、时而戏谑随意,他这冷不丁地关心起菜的咸淡,令林盏心中小吃一惊,他连连摇头,回答:“在下在遵阳住了十几年,口味早已习惯”
嘴上虽说不介意,但嚼着一块炸得酥脆的排骨,林盏还是暗自觉得腻了些。
林盏听着福竹进来了,闻着气味像是在摆酒,陆进延随意与林盏聊了起来:“你在家中排行老几?”
“上面有一兄一姊,排行第三”
“进林家几年了?”
“十三年”
耳边响起陆进延动筷的声音,“父母亲呢?十岁就不在了?”
林盏点头,“病逝”
陆进延叹一口气,边倒酒边说:“我母妃也是病逝,走的时候我在军营”
话音刚落,林盏的左手被一只粗糙温热的手掌展开,陆进延塞给他手中一个清凉的酒杯,与他碰了碰。
“跑死了两匹马,却没赶得及见她最后一面”陆进延说完,将酒一口干下,张开嗓子长舒一口气,笑道:“都是千里名驹,可惜了”
宽慰的话本已经到了嘴边却被陆进延这自谑的一笑全都噎了回去,林盏垂着头,默默把酒喝了。
陆进延的酒入口辛辣,如有热火翻涌在胸,林盏淡笑了笑,如此烈的酒他许久未喝过了。
“从北漠学来的酿法,可喝得惯?”
林盏点头,“好酒”
陆进延低声一笑,又给林盏把酒满上,“你行吗?脸都红了”
林盏只觉浑身暖热,并不知自己此时已双颊嫣红。忽而想起上次被指一喝便脸红还是在山上,夜里几个一同习武的兄弟挖出了师傅埋在埋在地底的女儿红,没有酒杯,便蹲在地上你一口我一口地举着酒坛往嘴里灌。
正回忆那段辛苦却又无忧无虑的时光,陆进延的一句话将他的思绪戛然打断:“林盏,可有人赞过你好看?”
陆进延向来沉厚的嗓音忽似细雨和风,沙哑中带着些许玩味,林盏登时失语,连沉静已久的眼球都飘忽地转了几下。
“慌什么”陆进延咕地笑了一声,“看来是有不少”
林盏垂头,片刻答道:“是曾被人提过,可林盏都不知自己容貌,也不知是否是拿在下眼瞎取乐罢了”
“本王知你看不见,可这秀眉高鼻,你自己就不曾摸过?”还是那捉摸不清的嗓音,此刻又多了几分好奇
林盏听得心里一怔,林慕清小时候曾握林盏手指摸他自己的眉眼,当时她那句“二哥好看,睫毛真长”他还记得深刻。
“你摸摸你自己的”陆进延说着便握住他的手指往额上探,“再摸摸本王的”陆进延低声笑着,拉着林盏往自己眉上摸,“我这眉毛浓得过分,像恶人似的”
指尖传来毛茸茸的触感,眉头有个小旋,眉峰浓得只轻触过去便摸到耸立着的眉毛。
虽说先前还勃然大怒地打碎一屋宝器,但与林盏对饮几杯后陆进延的兴致便高了起来,深夜了还让福竹提着灯笼,自己亲自送了林盏出府。林盏临走前陆进延没有受伤的肩上拍了一拍,又放了一只药瓶到林盏手中说:“本王知你今日比武勉强了些,回去好生休养,这药,对伤口愈合很有效”
回到林府时,碧青都已经趴在桌上睡了一觉,见林盏终于回来了便赶紧起身为他更衣,脱至里衣时碧青以为自己睡迷糊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后惊叫道:“少爷,您肩上又冒血了”
“小点声,都睡了”林盏自己伸手摸了摸肩,还在疼,“今天在王府比武,受了点小伤”
“血都透过纱布渗到衣服上了,这可不是小伤,定是伤口裂开了”碧青多点了几支蜡烛,手忙脚乱地找药和干净纱布,褪下林盏的衣襟,皱起脸心疼道,“少爷还有酒气,碧青看这王爷不是好人,又比武又喝酒的,果真是个闲散王爷”
碧青苦着嗓子不停抱怨,林盏闭眼靠坐在床头,左手指腹轻轻相摩,仿佛指尖还残留着扫过他眉毛的触感。他的眉骨挺拔,浓眉摸着像是两把匕首。林盏依着儿时积攒的不多画面,在眼前的一片虚无中描摹出一双飒爽英武的剑眉。
☆、第 11 章
夏夜,热气笼罩着大地,天际似被浓墨涂染,遵阳城的屋脊墙垣沉寂在黑暗之中。
一女子身着素衣从吴王府偏门走出,左右张望一番后,扯斗篷遮严了头面,顺着小路疾行,熟稔地穿行于巷口之间。她提了盏极小的夜灯,灯光之微弱仅能驱走身前几步的黑暗。
压低了头走得很急,女子转身正欲入小巷,忽而嘭地与一人身相撞。此时已近三更,这条僻径上往日本应空无一人。女子手中的提灯一闪,险些摔在地上。那人身形颀长,不说话地站在她面前好似一堵墙,女子举起灯笼照亮了他的脸——此人她认得,吴王府中的林盏。
既然是瞎子,只要不言语他定是将自己认不出来。女子抿了抿唇,屏住呼吸绕过林盏,数十步后回头看不见人了,才松一口气,岂料一回头,林盏又出现在她面前!
“王妃”林盏叫了一声,耳边传来女子惊诧的低呼,随后是一串细碎脚步声,他微扬嘴角,向斜后撤了一步,“在下林盏”
她还想跑,但林盏脚步瞬捷,她根本逃不出他的阻拦。
“可是要去沈府?”林盏拱手,“王妃这么晚出来,王爷吩咐在下护您周全”
林盏自顾说了这些,身前这人还是不肯说一个字,他冷着脸笑了笑,“王妃不说话,可您身上的香气在下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