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一盏茶的工夫,前面陡然传来一声闷哑的惨叫,“公子!饶命啊!饶命啊!”
青年面皮一抖,慌忙赶过去,躲在墙角,偷偷伸出半个脑袋闪目观瞧,好家伙,老头跟青蛙似的四肢大开趴在地上,小厮一脚踏在他后背上,老头拼命扭动,那小厮站得纹丝不动稳如泰山,怎么看怎么像个高手。
正当此时,刚才那位贵公子转过身来,月光照在他脸上,表情模糊不清,青年赶紧撤回脑袋,还在犹豫要不要出去时,就听那贵公子不疾不徐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雨墨,前面是河道吗?”
“回公子,是的。”
“嗯,天昏地暗失足落水实属常事……”
没等他说完,老头慌叫:“公子!饶命啊!”
青年心慌意乱,挪了一步,伸出一只眼睛,不巧,眼神赫然跟蒋初对上,青年头皮一阵没来由地发麻。
蒋初招招手,青年局促之极,只得陪着笑走出去,一揖到地,“兄台,在下御下不严,见笑见笑。”
地上的老头可下见着亲人了,喘着粗气大叫:“公子公子!救命啊救命啊!”
青年呵呵干笑了两声,蹲下来,在老头脸上摸了一把,一手的大汗,怒斥:“这么大岁数了为老不尊,趴在地上成何体统,还不快起来!”说完看向雨墨,雨墨跟没听见似的,根本就不为所动。
蒋公子走过来,弯下腰低下头,持折扇挑起他的下巴,唇角一勾,温声问道:“公子贵姓?”
这青年使劲耷拉下眼睑瞪着下巴上折扇,心里这个不是滋味啊:这不正是我常对小倌干的勾当吗?
瞪得眼珠子都疼了。
朦胧月光倾泻而下,蒋公子的眼神显得格外温柔婉和,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雨墨,我怎么还没听见失足落水声?”
雨墨二话不说一把拎起老头就走,吓得老头“啊”一声惨叫。
青年使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眼神从蒋初的眼睛上挪开,一挺腰身,声音强硬,“明目张胆致人死命,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王法?”蒋初声音轻缓,“世上没有无因之果,今日你我初次会面,尊驾的随从鬼鬼祟祟尾随在后意欲何为?苦主失手致死匪徒,按大明律……”蒋公子俯下身凑过去,贴着青年的耳垂轻声细语:“……清除匪患,奖赏纹银五十两。”
青年就感觉腮边温热的气息不停萦绕,其嘴唇离自己的下颚都没一寸距离,心里这个苍凉悲怆啊:这不正是我常对优伶干的龌龊勾当嘛!
蒋公子轻声问:“公子贵姓?”
青年挪了挪脸颊,扯着嘴角露出个笑容,“赵钱孙李周吴郑王,选一个吧,悉听尊便。”
“很好!”蒋公子一拨折扇,迫使其看着自己的眼睛,出口喊的却是:“雨墨……”
一听这名字,半死不活的老头立马精神亢奋,“公子!饶命饶命饶命啊!”
蒋初侧过脸来,笑着摇了摇头,“你求错对象了,贵府公子才能救你一命。”又转过脸来,“尊驾高姓大名?”
青年见雨墨拖着老头往河边走,赶紧说:“张三!我叫张三!”
蒋初失笑,“嗯,也可以叫李四。”放开他的下巴,手指拨了一下扇坠,“如若劫财,鄙人周身唯此扇坠最值钱,田黄冻石阳雕。那么,尾随在后意欲何为?”
青年蹲地上腿都酸了,瞧瞧扇坠,再把他全身扫了一遍,心中鄙夷之极:你糊弄谁呢?你那块田黄玉牌比这扇坠大多了!
等了半天,一阵风吹过,嫩草翻滚。
“公子可以慢慢考虑。”提高声音,“雨墨……”
这声“雨墨”,雨墨本人毫无反应,倒是旁边的老头顿时慌叫:“公子,饶命饶命饶命饶命啊!”
蒋初对青年笑说:“还没想好?如若贵仆不慎落水,尊驾不及时相救,岂不败坏了自己的名声?礼法是教导世人苛酷奴仆袖手旁观的吗?”
青年翻着眼珠直勾勾盯着蒋初,这脸长得……这周身的气度……
蒋初放开他,转身沿河堤走去,漫不经心地说:“雨墨,把他们绑起来,明日送交扬州治下江都县衙。”
老头陡然扯着破锣嗓子拼了命地喊“饶命”,青年“腾”站起来,腿脚钻心钻肺地酸麻,顾不得,撒腿就跑,“砰”一头撞在树干上。
蒋公子朗声大笑,“好了,放他们走吧。”
青年疼得龇牙咧嘴,撑着树干揉额头。
蒋初行了半礼,青年慌忙一揖到地。
一直等到俩人转过街角消失不见,青年这才直起身,扶起老头,拍着后背帮其顺气。
老头一边哆嗦着系腰带一边说:“公子,此人……此人……”
“明天找人把他祖宗十八代全挖出来查个底朝天!虎落平阳被犬欺,还反了他了!”
“呃……怎么查?”老头提了提裤腰,“他叫什么?”
青年一愣,“他住哪儿?”
“他说的是官话,听不出口音,再说这破地方十里不同音,他到底哪里人氏?”
“北京的?要不南京的?”俩人大眼瞪小眼。
隔了半晌,老头抹了把口鼻,“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青年折扇一指前方,“回家睡觉!今天晦气!”一眼看见自己的折扇,立马想起了人家的折扇,居然还挑着自己的下巴,这混蛋流氓样!一甩手把折扇扔了,越想越气,对着明月伸出三根手指,“我龙慕龙体仁在此对天发誓,不把他嫖到手誓不罢休!”说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