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
洗劫家产!洗劫家产!洗劫家产啊!
此四字真言宛如唐朝长安城的暮鼓晨钟一般,太阳初升时分万鼓齐鸣,霎时间,阵阵轰鸣响彻乾坤,袅袅余音在天地间一个劲地回荡啊!
所以——
当家主母——一迭连声冲门外喊:“老四呢?老四呢?去!把他叫回来!”
大公子——手一滑,碎银子连蹦带跳撒了一地,床底下柜脚边……大公子找了根小棍,趴地上,够完这边够那边。
二公子——身子一侧歪,正好撞在小倌的肩膀上,“轰隆”一声,红小倌翩然入水,咕咚咕咚灌了个饱,另一个小倌抿着嘴咯咯直笑,幸灾乐祸地说:“古诗有云:春江水暖鸭先知。小哥,水暖吗?”
四公子——换了个台子,鼓着眼睛念经:“大!大!大!”荷官一开,一个“小”,四公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晦气!老三回来了我更晦气!”
傍晚时分,夕日欲颓,三公子站在窗前就着熹微的暮光翻阅卷宗,旁边雨墨行礼:“公子,赠礼都预备齐整了。”
“嗯。”
雨墨左右瞟瞟,笑嘻嘻地凑过去,“公子,府里可热闹了,以讹传讹,传得神乎其神的,刚才您还被升成了浙江巡抚,一转眼,这会儿您都已然经过三堂会审,蹲过大理寺监牢,被乱棍赶出京城了。”
三公子一愣,失笑,“是吗?”
掌灯之后,三公子领着几个小厮,抬着筐,一个院落一个院落送表礼。
先进了老爷书房,老头拉着儿子嘘寒问暖,这一通安慰啊,简而言之——那勾心斗角吃力不讨好的官儿咱不稀罕,咱是尊族,咱雍容华贵吃喝嫖赌地过一辈子!
三公子笑眯眯地点头。
转过回廊,碰到大公子,送了他一叠银票,笑说:“我为官两年的全部俸禄。”老大张口结舌,对着他的背影活生生行了一盏茶的礼。
进入内院,坐在隔间里,慢条斯理地晃动扇坠,朝雨墨偏偏头,雨墨会意,一溜烟跑进去,不一会儿,隔着一道珠帘,一个喜气盈盈的女声说:“多谢哥儿,老身无以为报,不曾抚养过你,受你如此大礼惶恐之至。”
三公子往圈椅里一靠,抿了口茶,过了好半晌才说:“母亲说哪里话?此番只是五品诰命妆服,还望蒙您不弃。”
门内柳氏急忙拜倒千恩万谢。
三公子站起身,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说:“朝廷翟文要过两三个月才能颁布。”
柳氏喜极而泣,一头跪倒,对着青石地砖祭拜:“黄天在上厚土在下,老身别无所求,保佑他一帆风顺平步青云,此生封王拜相高居一品!老身没齿难忘。”
听闻此言,三公子一愣,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命人往后门的竹丛下搬了把躺椅,三公子盖着薄被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时隔不久,“嘎吱”一声轻响,后门启开一条缝隙,伸进来一个脑袋,此脑袋溜着眼珠查看了一会儿,悄悄吹了声口哨,压低声音说:“二公子,风声不紧。”
于是,大门洞开,一摇三晃走进来几个人影,为首一人哼着小曲周身酒气萦绕,刚跨进门槛,竹丛边传来一声轻笑,二公子吓出一身冷汗,酒顿时醒了一大半,厉声问道:“什么人?”
雨墨点起灯笼,黄光幽幽,照得朦朦胧胧,三公子笑问:“你刚醉生过,试试梦死如何?”
二公子猛打寒战,赶紧躬身行礼满脸堆笑,“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此时天色已晚,怎么还没休息?”
“是啊,天色已晚,你怎么还没休息?”
二公子悻悻地笑。
三公子问:“春寒料峭,床榻冰凉难以入眠?”
二公子搓了搓手,呵呵笑了两声。
“既然如此,我送你一个温香软玉暖被如何?”
“啊?”
三公子持折扇敲了敲箱子。于是,雨墨豁然打开箱子,二公子眼前一晃,从箱子里娉娉婷婷站起一个婀娜的身姿。饶是光线昏暗成这样,二公子愣是看出了此人唇红齿白、肌肤柔滑、眉目如画……顿时感觉口干舌燥浑身蹿火,“咕咚”咽了口唾沫。
三公子莞尔,“他可没穿多少衣服,快点带走吧。”
老二千恩万谢,频频作揖!拉着小美人儿的手走了,远远地,就听老二甜腻腻地询问:“小公子贵姓高名?仙乡何处?跟着我可好?”
三公子笑着摇了摇头,闭上眼睛。
更深露重,竹影摇曳,已然月上中天了,“咣当”,后门突然被一脚踹开,静夜之中格外惊心动魄。不管不顾闯进来几个人影,为首一人气呛呛地咋呼:“全是废物!今天运气太背了!我估计全是老三闹的……”
话音未落,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是吗?”
此身影豁然僵直,紧跟着一声惊叫:“三哥?啊!三哥!”
三公子勾勾手指,老四深一脚浅一脚跑过来,“砰”一头跪倒。
直等到他行完四叩大礼,三公子这才掀开薄被起身,持折扇拍拍他的脑袋,“给你个好东西。”弯腰把手掌伸过去。
老四就着暗淡的月光盯了两眼,一惊,“骰子?”
三公子低下头,对着他的耳朵悄声吹气,“灌了水银的骰子。”
“哦?”老四呵呵傻笑,“好东西啊!”
“还有更好的。”三公子朝雨墨摆了摆折扇,于是雨墨拎着个大口袋走了过来,哗啦往老四面前一倒,顿时把老四惊得张口结舌,半天才指着满地白花花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