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道:“你身子不舒服?”
王夫人笑道:“不过是平常的苦夏罢了,这孩子非过来看了才放心。”
贾政看了宝玉一眼,沉声道:“还不快去。”
宝玉给贾政王夫人行了礼,规规矩矩地退了出来,出了院门走远了些,方开始跑起来,直把后头跟着的晴雯累个半死。
宝玉走后,王夫人方问贾政:“老爷这会子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贾政点头道:“正是个为难的事情。今日祝先生与我长谈一回,道是师门有要紧事,恐怕不能在咱家坐馆了。”
王夫人点头道:“我看这半年先生便要事不断,也料到这一日了。”
贾政道:“他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也没有一辈子在咱们家教书的道理。宝玉兰儿能承他教导这些时日,已是难得了。”王夫人点头称是。
贾政又道:“只是这祝先生走了,一时半会哪里去找合适的先生来,若没有时,又荒废了学业。”
王夫人咂了咂嘴,道:“因祝先生这半年情况如此,我与我嫂子倒提过几回,要再找祝先生这般出身的是难了,若是找个有些才学的先生,倒还是有的。”
贾政喜道:“哦?果然你虑得周详。”
王夫人蹙眉道:“我嫂子说起有一个老儒生,虽不及祝先生,也是有功名的,只是教学生,太小的却不收。我们兰哥儿还不满五岁呢,是以我也不敢开这个口。”
贾政道:“如何能只看学生年纪?兰儿跟着祝先生时更小,祝先生却甚是喜爱他。此番要辞馆,还与我说愿保荐。倒是宝玉那孽障,祝先生只说他机敏有才,倒没提去书院的事,只怕在先生眼里不是个读书的料子!”
王夫人忙道:“不是读书的料子又如何有机敏有才的说法。祝先生深通人情,便看老太太,也不会说出让宝玉去书院之类的话。”
见贾政脸色稍缓,又接着说道:“便是兰儿,若一个人孤零零地去什么书院,老太太也定是不依的。他才多大点子人,旁的孩子这么大时,正可劲淘气呢。饶是这么跟着祝先生读书,老太太每每提起都是不舍的,怨你心狠。这半年来,好似累着了,人也瘦了不少,我本来正想与老爷商量让他停些日子好好歇一歇呢。”
说着擦了擦眼角,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大事是不懂的,只是有珠儿的例子在前,什么都没有孩子的身子骨要紧。”
贾政听了也一时觉得心酸,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亦发现兰儿这半年气色不比去岁了,你也说的有理,左右他还小呢。这祝先生辞了去,他也正好歇歇。只是宝玉这里却由不得他荒废光阴,你适才说的老先生,若能请来最好,便只教宝玉一人,好好打打他的底子。兰儿先不着急了,待身子养好了再说也可。”王夫人听了连连点头。
☆、65.放羊时节
65.放羊时节
且说贾政与王夫人议定了娇儿读书之事,便放下心思又去书房了。王夫人一头忙请了人来给王子腾处送信,让帮忙寻一个积年的先生来,千叮万嘱要有功名在身的。又另遣了人去通知李纨说祝先生辞馆和让贾兰先好生将养身子的事。
闫嬷嬷听了,对李纨道:“这是怎么个意思?连书都不让念了?”
李纨道:“或者是好意,兰儿今年早先实在是瘦狠了。”闫嬷嬷便不再说什么。
不过几日,果然说祝先生要走了,原本也到了暑日歇馆的时候,只是贾兰对祝先生颇有孺慕之思,这一来便有些蔫蔫的。
这日回来,趴在李纨怀里一动不动,这贾兰向来小大人样儿,这般模样除了早先炼体累狠了支持不住时有过,平常是再难见到的。李纨对他心思也略知一二,故也不劝他什么,只稳稳搂着他。幸好这东屋里李纨使了手段,要不然光这黏糊劲儿就得出多少汗。
良久,贾兰方抬起头来,眼睛尚有水色,瓮声道:“先生走了,今日把我留下说了好些话,又给了我两样东西。”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和一个翠绿的牌子来递给李纨。
李纨细看那牌子,青檀质地,上头刻着一个篆体的祝字,底下另有一个纹样,细看乃是连城书院通璧阁几个字,而那封信的信封上则写着“师兄亲启”。翻看一回,不明所以。
贾兰继续道:“今日先生与我说,我读书既有灵气也有毅力,心性也是他所看重,本已向老爷提议保荐我去连城书院念书。只是一来我年纪实在太小,二来我们这样的人家恐怕也不会真把功名当回事情,先生可惜我的资质,特将他的铭牌留了给我,并另写了荐信,道是若待我长大些,愿意念书的话,可以拿了去寻连城书院的山长,定能给我个安排。”
李纨听了默然不语,贾兰忽然大哭道:“娘,先生连我长大时用的东西都如今给了我,先生是不是要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先生是不会再回来了?”
李纨一惊,适才听得贾兰所说,其实她心里想到的便是如此,只是没想到贾兰小小年纪也觉出不对来。看他哭得实在伤心,忙把那书信铭牌先放在一边,想了想,才对贾兰说道:“兰儿,我若当你是小孩子,自然是要哄你的。如今娘当你是个男子汉,便与你说说我的想法。”
贾兰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再大哭,只是心里伤心,停不住抽噎,李纨心疼得不行,温声道:“祝先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且是进士出身,这个是何分量,你也念了这么久的书了,想来也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