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风和缓,大地发出轻微的声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脚下的影子终于不再孤单。
“干吗那么早交卷?”
“怕你寻死觅活。”
“……你都知道了?”
“嗯。”
“怎么知道的?”
“班主任来找监考老师,我坐在窗户边,听到了。”
静了片刻,凌敬听到齐进航略显低沉的声音,“没关系,还有下次。”
头次听到太子爷安慰人,凌敬心情有点微妙,转头见他虽故作沉着,耳尖的一丝粉红却泄露了少年人内心的不淡定,凌敬莞尔,却也不戳破,只是温和道:“谢谢。”
他没有看到齐进航眼里暴露的刹那异状。
和齐进航独处其实是很奇妙的,不胡天海地时他们会聊点共同话题,齐进航小小年纪难能涉猎广泛——军事、时政、财经、以及凌敬最钟爱的机械,像两个相识多年一同退休的老伙伴,颇有几分少年老成的意味。
齐进航正在讲述一些他对未来机械发展的看法,话语精简,见解独到,这个年纪实属难得,但在深谙此道的行业领军人物凌敬面前,还稍显稚嫩。思绪不禁有些飘远,猛然想起午时所听所观,随性问来,“你觉得苏盈雪和苗朵朵谁漂亮?”
齐进航明显一怔,似乎没想到凌敬会把话题转的这么快,而且突然到了一个诡异的频道上去。
短暂沉默后,齐进航道:“我喜欢***。”竟与凌敬中午所说的是同一个女明星。
虽然所见略同,但凌敬仍不甘心,“那你觉得***好看吗?”时下一个很红的偏中性风的男明星。
齐进航偏头,眼神复杂晦明,仿佛极度不能忍,却又因对方是凌敬而生生忍耐下来,最终忍无可忍,也只是低声一句,“眼光……真烂。”
“……”试探无疾而终,反而被严重质疑品味的凌敬,静默了。
正在这时,两人都感觉到身后有动静,不约而同的看了彼此一眼,又同时转头。
不知何时缄默站在他们身后的少年,很高,和齐进航相仿,很瘦,比凌敬削瘦。
终场铃声并未打响,离结束却也差不了多少,原来两人已不知不觉坐了一个小时余。
凌敬恍然想起,他和他们似乎也在同一个考场,早上去的太晚,只是匆匆一瞥,没机会交谈,结束时他只记得齐进航早早的交了卷提前离场,却完全将这个人抛之脑后了。
自暑假时小区外一别后无缘再见的陈鸣,原来他也在一中。
这么一想,似乎的确在哪里听说过这回事。
在凌敬的记忆里,陈鸣这个人,很模糊。
只隐约记得又高又白又瘦,戴着眼镜,有些阴郁。
然而眼前的陈鸣,又与记忆中的不太相同。
终于舍得褪去呆板而厚重的眼镜,刘海不再遮挡额前,始终低垂的目光变得平直而深静,余辉映照,他的轮廓柔和,面目颇有几分清秀。
虽然他的出现显得莫名其妙。
“为什么没去考试?”他盯着凌敬,或许鲜少有关心人的经历,语气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凌敬包容的弯唇,“准考证丢了。”
陈鸣微怔,忽而蹙眉,“你太不小心了。”
凌敬含笑,“是。”
目光倏忽又聚到地上,陈鸣神色凝重。沉思片刻,他忽的抬眸,视着凌敬,认真道:“我不要胜之不武,我会让班主任取消我本门考试成绩。”
凌敬一怔,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真是老了,越来越不懂年轻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了,“我没有和你在比较什么,你没必要对自己这么狠。”
陈鸣满脸认可的点头,“是我在和你比较,不关你的事。”眉目俨然就写着:这分数非归零不可。
从前短短的两次相处只觉得这个陈鸣有点奇怪,却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执拗又脑回路神奇的孩子。
“你如果非要比,算总分的时候别把通用语成绩算进去就行了,取消成绩还要走流程,很麻烦。”凌敬循循劝道。
也不知道是认同了凌敬的话,还是‘很麻烦’打动了他,陈鸣认真道:“你说的对。”
问题得到完美解决,陈鸣才有闲心注意周遭其他情况,察觉凌敬旁边还站着一人,目光不禁转了过去,霎时陡然一凝,浑身有片刻僵硬,又针扎般的调转视线,面色泛红。
虽然知道太子爷即使不动声色的站着也有震慑他人的本事,但显然没有到达这种程度,且这些人里大概不包括陈鸣,所以眼下他的反应就很令人玩味了。
瞥了眼身边的人,只见太子爷面色如常,坦然自若,没有半分尴尬姿态,显得陈鸣的窘迫只是他自己的独角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