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青看着他的脸,半天没有吭声,这是他从小到大都敬重感激的父亲,明明这张脸认了二十年,就算化成灰他也不会忘记,如今一看却觉得分外陌生。
以前他战战兢兢、拼命努力的学习训练,就只是为了在获得成绩和荣誉的时候,能换来父亲的笑容和夸奖,就像现在这样,如果以前晏仲伟能这样关心他一次,他都会一直惦记好久,可经历了那一晚,他才明白什么笑容什么夸奖,统统都是假的。
见他不说话,晏仲伟也没翻脸,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好几个饭盒摆在桌子上,“你张姨惦记你身体不好,特意给你做了好几道你喜欢吃的菜,这会儿应该还热着,你赶快尝尝。”
说着他把饭盒挨个打开了,里面热腾腾的饭菜飘着熟悉的香味,晏殊青以前以为这是家的味道,现在看到却忍不住一阵心烦。
“您和张姨今天过来到底有什么事,直接说吧,不用这么跟我绕弯子。”
这话一出,晏仲伟拿着饭盒的手顿时一僵,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像是强压住不悦的情绪,叹了口气说,“还不是你这孩子这么久不回家,害得我们老两口为你提心吊胆,忍不住来军部问问情况,谁想到一打听才知道你住了院,这不就紧赶慢赶的过来看看你。”
晏殊青笑了笑,完全没有因此露出动容的神色,“可您当初不是不认我这个儿子了吗,现在还来看我做什么。”
晏仲伟没想到他还惦记着当初的事情,顿时脸色有些发青,很显然从没有这么低声下气的跟晏殊青说过话,当即想要翻脸,却被旁边的张姨推了一下,硬生生把脱口而出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苦恼又懊悔的表情,“殊青啊,原来你还在为那天晚上的事情怪爸爸吗。”
“你也知道爸爸就是这个臭脾气,当初喝了点酒,又听说你得罪了军部的人,心里一着急才跟你说了那些不好听的话,实际上爸爸心里是为你担心,怕你以后真的得罪了人,下半辈子没有着落,爸爸可能火气大了点,但都是一心为你着想,事后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当时做的太过了,我儿子这么优秀,我怎么就喝了酒动手打了你。”
旁边的张姨一听这话也跟着连连点头,“是啊殊青,第二天早上你爸酒醒发现你不在了,一连自责了好几天,有时候做梦嘴里都喊着你的名字,你从小在你爸身边长大,还不知道他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么,他要真的不要你这个儿子了,当初又怎么可能把你给捡回家。”
这些话要是放在过去,甚至是深夜听到两人的悄悄话之前,他都会立刻心软,乖乖的回去当两个人的好儿子。
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实在是太重了,无论是打是骂,他都不可能真的恨晏仲伟,可那一晚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在他的心脏上,至今还冒着鲜血,他根本不可能再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所谓的为他着想,不过是怨他没法再给他继续长脸,没法再当他到处炫耀的谈资,更没法以后再为他们的亲生儿子铺路。
而这份沉甸甸的养育之恩,也不是无偿的善念,只是因为当时的晏仲伟光棍一个,无儿无女,所以才想养一个执剑者在身边防老,结果后来一旦有了亲生儿子,他这个变异的怪物就活该像个连狗都不如的东西被踢出家门。
压下心里鲜明的刺痛,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您不用给我解释那么多,那一晚的事情我已经不想再提了。”
不是不再介意,而是提起来膈应了自己。
听到这话,晏仲伟和张姨瞬间松了口气,完全没有注意到晏殊青难看的脸色,当即呵呵笑了起来。
“就说父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殊青你没放在心上真是太好了,以后咱们谁也不许这事了哈,来来来,快来吃饭吧,咱们一家三口好久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
张姨咯咯一笑,说着往晏殊青手里塞了双筷子,指着桌子上的糖醋虾说,“这道菜是你爸做的,他知道你就喜欢甜酸这一口,一大早就起来去集市买虾,你快尝尝他的手艺,是不是还是宝刀未老。”
一只红亮裹着酱汁的大虾放进了碗里,浓郁的甜香飘进了鼻子里,晏殊青却没有半点胃口,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既然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父子,有些话不妨直说吧,大家都挺忙的,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张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晏仲伟的表情更是难看到了极点,可能他从没有对一个捡来的养子这么阿谀奉承过,以至于这会儿扔下筷子就想翻脸。
旁边的张姨使劲推了他两下,使了好几个眼色,他才压住火气,挤出点笑容说,“殊青,别跟爸爸搞得那么生分,刚才我们不都说好谁也不再提过去的事情了么。”
“今天爸爸的确是来探望你的,看你过得不错也就放心了,其实……最近我和你张姨过得也不太好,你也看到了,你张姨现在挺着个大肚子,行动很不方便,再加上身体本来就虚弱,医生让多补补身子,免得坐不住孩子。”
“可这笔开支实在是太大了,咱们这家庭条件你也是知道的,爸爸一个人每天除了工作,还得照顾他们母子二人,我这身子骨也不利索,每个月买药吃饭生活起居,样样都要花钱,实在过得有些拮据……”
听到这里,晏殊青总算明白了过来,心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