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这倒是登时不哭了,只是惊奇地看着关隽臣,还伸手怯怯地摸了摸关隽臣腰间的游龙鞭。
他浑身华贵逼人,一双俏皮的虎头靴上还镶了明珠,抬起头来时,那张小脸更是粉雕玉琢,倒像是个从嫦娥月宫里偷偷跑出来的小公子一般。
关隽臣俯下身去,擦了擦他柔嫩小脸上的雪花,板起脸道:“雪这般厚,你又摔不痛,哭什么?”
“我才没哭。”那小家伙倒突然对关隽臣伸出舌头扮了个鬼脸:“我是吓唬你玩的。”
关隽臣沉下脸道:“你是哪家的娃娃,这般调皮,我派人把你送回去。”
“别呀……”小少爷偏一点也不怕他,扯了扯他的袍角:“冠军侯,你也长得忒高了,像棵柳树似的,害我都瞧不大清楚你的脸啦。你蹲下来陪我说会儿话,好不好嘛。”
他人不大,派头倒不小,那个“好不好嘛”拉得长长的,还带着软软的鼻音。
关隽臣颇觉无奈,他生在皇宫,而宫里的孩子大多早慧、也懂得规矩,哪曾有这般胆大包天的。他竟也一时不知该拿眼前这缠人的小家伙如何是好,最终还是单膝蹲了下来,这才堪堪与小家伙平视。
小少爷看过来,眼睛霎时一亮。
他小手捧住关隽臣的脸,像是捧着什么珍宝似的,欢天喜地地道:“冠军侯,你原来这般好看呀。”
关隽臣耐下心来,任由小家伙这样胡闹,开口道:“咱们且说两句话,然后我便送你回去。”
“好呀。”小少爷登时笑得露出了两个梨涡,他倒一点也不见外,立刻用胳膊娇娇地搂住了关隽臣的脖颈,热乎乎的脸蛋也贴了上来。
“冠军侯,成亲的襄王是你哥哥吗?”
“是。”
“成亲是什么?”
“……,就是娶媳妇。”
“冠军侯,那你怎的不娶媳妇呀?”
“……”关隽臣一时无言,想了片刻才道:“我不想。”
没想到那小少爷倒像突然懂了什么的,他用手抚摸着关隽臣被玉冠束好的黑发:“你别太难过。”
关隽臣哭笑不得:“我有什么好难过?”
“瞧你还嘴硬。”小少爷学着大人的模样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都没人要你呀。”
“……”关隽臣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生气啦?”
见关隽臣不说话,小家伙伸出手温柔地拂去一片落在关隽臣眉宇上的雪花,然后竟踮起脚在关隽臣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不气不气,以后当真没人要你的话,等我再长高一点就和你成亲,好不好?”
他像是刚吃,嘴唇软软的,带着一股甜蜜的桂花香气。
亲完之后他笑眯眯地看着关隽臣时,脸蛋都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却更带一股纯真的娇憨——任凭是谁也不会舍得与这样一个小宝贝生气的。
关隽臣叹了口气,温声哄道:“你既要与我成亲,总得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叫什么名字?”
“唐唐。”他一边说,圆溜溜的大眼睛还一个劲儿地盯着关隽臣看:“你可得记住,不。我娘说,那个糖就太甜了,男孩儿叫了不适当……冠军侯,你叫什么?”
“我叫关隽成。走吧,不早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关隽臣站起身,虽然还不知道姓什么,但叫下人去找找问问谁家孩子的小名叫唐唐便是。
唐唐有点委屈,但还是乖乖地握住了关隽成宽大的手掌,他抬起头,眼睛亮亮地问:“成哥哥,我还能来找你玩吧?”
关隽臣一阵头疼,硬着头皮道:“能。”
关隽臣这一答应,当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姑苏大宴虽说是三天,实际上宾客云集,足足热闹了七八天。
接下来一连几天这个叫唐唐的小少爷每天都来找他,初时还有侍卫拦一下,可他人小鬼大,竟板了脸说是冠军侯亲口答应了陪他玩。
关隽臣一是不太想失信,二是竟然有些无法拒绝那小家伙的要求,他唐唐大周冠军侯,竟然硬生生陪了那小家伙几天,去姑苏城里看了灯,赏了梅,逛了西市,还带唐唐吃了馄饨。
这事叫襄王知道了,都惊奇不已。
这期间,唐唐的父母也曾毕恭毕敬来拜会,但是关隽臣实在无半分兴致认识他们,只是知晓这家人姓晏,面却是没见的。
晏家离开前,唐唐抱着关隽臣哭得七荤八素,怎么都不愿意走,还想把自己脖颈里带的长命锁都塞给关隽臣。
关隽臣知道这东西是富贵人家求了给自家孩子辟邪去灾的,因此自然不收,唐唐左思右想,竟然把锦缎虎头靴上镶嵌的明珠扯了下来,交到了关隽臣手里。
“成哥哥,这是信物。”他煞有其事,一双大眼睛泪盈盈地望着关隽臣:“你可不要忘了我呀。”
关隽臣收了明珠,虽然日后早不知遗落到了哪里,再也找不见。
可临别前,那小小的身影裹着锦袍,在漫天大雪里一步一回头的模样,却是十二年过去了,都不曾忘记。
……
“是你?”
关隽臣不由皱了皱眉头,他记忆里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家伙竟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可是那圈住他脖颈的动作,还有浅浅露出梨涡的甜软笑容,却又好像这十二年来都没怎么变,他托起怀里晏春熙的下巴,问道:“你怎么没有早说?”
“我入府六个月,成哥哥都未曾叫过点菜,好不容易那日盼到了余桃酒,你却仍是没来,我一个连你面都见不上一次的鹤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