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春熙怔愣了一下,他极少见到关隽臣这般消沉的模样,一骨碌爬了起来跪坐在关隽臣面前,脸上不由浮现出了急切的神色:“成哥哥,我、我……”
“你是知道的,我对你……我虽然年纪轻,可是天边寒月,这辈子就只有一个。我再不可能喜欢上旁人,成哥哥,你知道的。”
少年尚还在慌乱地解释时,关隽臣已摇了摇头,他轻轻将晏春熙一把搂在怀里,却什么也没再多说。
其实他哪会对晏春熙有半分的不信,这一番话,虽是在回应着晏春熙先前的话,可实际上,或许只有他才真正知道自己心中的苦涩。
直到近不惑之年才找到如此可爱之人,可他其实还未入京,心底便已胆寒了。
屠刀就在前方,只是他尚不知何时落下。
虽为盖世王侯,可这一生,悲欢几何,偏偏由不得他自己啊。
……
按照大周礼制,入冬之后就改为四日一次朝会,因此这几日间关隽臣倒是无事,只是也没多少时间和晏春熙好好待着。
之间听王谨之来报过,说入京后程亦轩便因受不得冻得了风寒,关隽臣心思当然更不可能在程亦轩那儿,因此只吩咐王谨之照应着也便是了。
谭梦麟和其他几位心腹倒是陆续想前来拜见,可是关隽臣知道京城之中到处都是乌衣巷的人,因此都称自己风寒未愈给挡了回去。
不过虽未面见,他私底下却仍是写了几封信悄悄传给了谭梦麟,询问了一下乌衣巷和周星卫的动静。
乌衣巷和周星卫都是周英帝最重视的武力,因此宁亲王府的探子也最难渗透进去,倒是大理寺地位特殊,有什么异动也能感知到一二。
谭梦麟这日午后才来了信,信中语气颇为忧虑,他提及这几日来,乌衣巷四大指挥使竟然尽数返京,而且还曾聚在乌衣巷之中密会数次。
虽然其中端倪谭梦麟尚还不知晓,可他却慎重地告知关隽臣,乌衣巷四位指挥使各个都是身负绝技、y-in狠狡诈的盖世高手,平日里都神龙见首不见尾,齐聚京城乃是极其罕见的事,这必然是受命于周英帝的缘故。
关隽臣坐在案桌后,他面前素白的宣纸上,字字都让他心下一紧。
他并没有告诉谭梦麟自己给夏白眉下了断雪潮,因此谭梦麟自然也参不透这其中缘由。
可他心里却是明镜一般,乌衣巷四大指挥使齐聚长安,定是和自己的事脱不了干系。
要知道,到了今夜,七日轮回之时已到,若是夏白眉还拿不到解药,就要再受一次更惨烈的折磨——
断雪潮虽是说七七四十九夜才会令人毒发身亡,可这每隔七日的发作之时那锥心刺骨的疼,却实打实不曾有人能挨过三次,若周英帝还想要保住夏白眉的性命,那么今日——怎么也要有所动作了。
关隽臣将手中的信笺扔在炭盆之中,一直注视着信笺化为一缕青烟,才起身走出了房门。
他裹着狐裘站在门廊之下,虽然冬日的一缕阳光照在面上,可却仍觉得y-in冷无比。
就在这时,关隽臣赫然看见王谨之快步从前堂一步步走了过来,一向沉稳的王府管事此时面上却带有慌急之色。
他一看见关隽臣的身影,立时单膝跪在地上低下头,不知是因为天气冷,还是旁的缘故,竟是微微打颤的。
“禀王爷,乌衣巷宇文指挥使、宋指挥使、唐指挥使和、和夏指挥使——前来拜谒!”
……
关隽臣面色霎时间一寒。
他抬起眼,望向了前殿之外。
乌衣巷指挥使可以说是成德年间最令大周朝臣们胆寒心惊的名头,二品以下直接拿人,二品以下也有赤金皇极剑伺候着。
各位当朝大员们平日里再如何威风,在这些五品指挥使面前,却无不人人自危。
任何一位乌衣巷指挥使已经是这个分量,更别提四位齐出的阵仗是何等骇人。
周英帝七日之间都没有任何动静,却在这最后一日的午后突然以雷霆之势出手,实在可怕。
长安城y-in云沉沉,似乎正重重地压在了这座风雪中的王府上,关隽臣眉宇间的剑纹也无形中愈发肃杀地拧了起来。
“走。”
关隽臣迈下门廊,一步步地向前殿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什么缘故,长安的风雪突然之间竟大了起来,他迎着寒风而行,一身厚重的锦袍竟被吹得猎猎作响。
宁王府前殿的正中央,此时正并排站着四名男子。
他们各个都是一样的黑袍黑靴,头戴官帽,面覆一层薄薄的乌纱,在皑皑白雪之中,如此装扮实在森寒得扎眼,如同四座玄武岩铸成的修罗一般。
当中左首那人虽然身形相较他人较为瘦小一些,可却是唯一一名背负赤金皇极剑之人,他一见关隽臣,立时掀起面上乌纱,然后当先上前了一步。
“卑职宇文昼,携乌衣巷其他三位指挥使,拜见宁亲王。”
宇文昼是周英帝继位后任命的第一位乌衣巷指挥使,虽然官位与其他几位并无区别,可是在乌衣巷之中头把交椅的位置却不言自明。
哪怕夏白眉与周英帝那般的关系,可这位的地位,却始终稳如磐石。
宇文昼面色枯黄,似是有些西域血统,瞳孔中带着一抹碧色。
他背负至高皇权之剑,不行跪礼,虽然躬身,可背脊却刚直得如同剑锋,双手执礼之时,手腕上那黄金护腕在雪光中迸s,he出璀璨耀眼的光芒。
就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