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叹口气,道:“朝阳说你不打算……”
沐慈淡淡打断:“姑奶奶,您以什么职位,什么立场来过问皇家立储人选,来决定国家该由谁来领导?”
临安:“……”一句话被噎死,竟然无法辩驳。
沐慈语调微凉:“首先,在立储的人选上,有国法有家规,您没有发言权。您也没有干涉他人自由的权利,在半道上阻止我回宫是非法的;还有,虽然您为这个国家做了诸多贡献,却不能因此携恩,觉得可以凭此干涉国家运行。我一贯认为术业有专攻,个人也要各司其职,一个人应该在位谋政,只专注于自己的领域,不要越界。您觉得呢?”
临安:“……”还是没办法反驳。
只是事关重大,临安不得不慎重,依然固执要个承诺:“孩子,你直接说你心中的打算,会不会危害国家?”立即追加一句,“我作为大幸的一份子,应该有资格关心一下国家未来命运吧?”
“不会危害国家。”沐慈道。
临安大长公主从不是个轻信的人,不知为什么听到沐慈用清润的嗓音,平淡吐出这个承诺,却觉得十分可信,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却又想到若沐慈不会危害国家,那么他自身就可能会有损害。
她忽然想到尘封在记忆中的沐春!
沐春也是如此惊才艳绝,一手棋艺也将她杀得毫无还手之力,多么天才的fēng_liú人物,却因为心中忧国忧民,能力又太过优秀而遭了殃,永远定格在了十九岁。
还是被她母亲,太皇太后卫氏杀害的。
这是临安内心深处,不可触及的疼痛。
临安看着这个与沐春相似,甚至更优秀的少年,一瞬间心软如绵,带着愧疚怜惜,慈爱道:“你这孩子,跟着姑奶奶一起出去走走看看,不好吗?既然……为什么还要回来掺合?”
“因为有人在等我!”沐慈道。
“谁?皇帝?”临安有些疑惑,“他那么待你和你母亲,你……别说你赶着回去只是为了见他?”
“是啊。”沐慈一贯诚实。
“你就不怨?”
“无关恩怨,我是有责任的。他生养我一场,我就有责任送他最后一程,一来一去,草木枯荣,天道本该如此。不能因为一句‘他对我不好’便全盘抹杀,不去做为人子该做的事。且他这个父亲做得怎样,也不是我一句评价就能定论的。”
临安大长公主看着这个漂亮又散发睿智光芒的少年,信了“星宿下凡”的来历,不然有谁具有比他更正直广阔的心胸,淡然高华的气度呢?
临安点头:“你是个好孩子……”
沐慈道:“您若觉得身体不适,还是看一看御医比较好。您的身体康健,对大幸许多人来说很重要。抛却其他,我个人对您为国所做的贡献,亦是十分敬重。我为您感到骄傲,尊敬的女士。”
临安忽然有些恍惚,似乎想起是谁也这般说过:“临安,我不认为你生为女子就不能为国家效力,只要你坚持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迟早有一天,整个大幸,亿万子民都会为你感到骄傲。”
哦,正是沐春说的。
临安做到了,可说这句话的人,他的侄子……本该比她更值得所有人为之骄傲的贤王,却早已成为一抔黄土。
失去了沐春,是大幸的巨大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