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呼吸一窒,却久久等不到她的下文——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对我的不成器感到失望?还是,她已经发现了我并不是真正的邝希晗?
莫非我就要死了么……想到这儿,我不由手脚冰凉,脑子一片空白。
“也罢,”她忽的启唇笑了笑,眼中却划过一抹难以言说的深沉,“既是晗儿求情,朕便网开一面——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顿了顿,厌恶的眼神瞥过哭的涕泗横飞的徐贵君,接着说道,“褫夺贵君封号,迁于去锦宫。”
——去锦宫,顾名思义便是冷宫了吧。
虽说是囚禁于冷宫,到底保住了性命,总好过一杯毒酒一段白绫。
我庆幸地叹了口气,却发现徐贵君的神色越发哀切,竟像是受到更加无法承受的痛苦一般。
还没等我想明白,他已经被拖了出去,被堵住嘴巴而艰难地发出“呜呜”的叫喊渐渐变淡,直到再也听不见。
整个寝殿又回到了先前死一样的寂静。
良久,邝希晴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疲惫地揉了揉鼻梁:“宴席还未结束,休息够了就快回来……姜侍卫,保护好她。”
“是。”姜灼低声应承道。
没有再看我,邝希晴转身离开了殿中,芝兰玉树的身姿却隐约透出了几分怅然空廖……我愣愣地盯着她的背影,竟是觉得眼眶生涩发疼,忍不住要滚出泪来。
殿中只剩下我与姜灼。
我躺在徐贵君的床上,床铺柔软舒适,我却觉得浑身脱力。
“姜灼,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混账?”陡然间,我出声问道,并不指望她的谅解,只是迫切地想要听听她的声音。
“……姜灼不敢。”她的声音清泠如泉,即便冷漠,却也极为动人。
“呵,不敢……那就是了,你也觉得我是个没药救的混账吧?残忍、自私而又懦弱……”我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手腕,淡青的静脉藏在苍白不见血色的皮肤之下,脆弱得不堪一击,“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王爷,时候不早了,请回席上。”没有预想中的安慰,她走到床边,好看的眸子淡淡地望进我的眼中,像是没有见到我眼中的泪花,一手抄过我的腿弯,一手抬起我的后颈,轻轻松松地将我抱了起来,“失礼了。”
我的泪意因为她这一抱全都憋了回去,脸色涨得通红,却死死控制着自己不要像方才那样失态地搂住她的脖颈——会被讨厌的吧?会被扔下去的吧?
这么担忧着,我紧紧闭着眼睛,只是放纵自己悄悄地偏过头,将脸埋进她的肩膀,偷偷嗅着她身上混合着雪松与皂角清香的气息,沉默不语。
她的步子极快,却也极稳,我方才花了一柱香的功夫走过的路,她只半盏茶不到便走完了。
两边的灯火渐渐亮眼起来,没一会儿便已来到宴会大殿外,我能感觉到两边静立的宫侍那好奇的目光,或许,还带着点儿鄙夷……随他们去吧,事已至此,邝希晗的恶名也无所谓再添上一笔两笔。
在内殿的边门处,姜灼轻轻将我放下,轻声提醒道:“王爷,到了。”
“嗯。”我低低地应了一声,站直了身子往前走,脚步却有些虚浮。
姜灼没有多说什么,却默默地靠上前来,托住我的手臂,扶着我慢悠悠地走回席上。
见我回来,邝希晴淡淡一笑,喝酒的动作却是干净利落——脸色酡红,眼神迷离,仿佛已带了几分醉意。
我坐回她的身侧,也顾不得是否会惹她生气,一把按住她执着酒杯的手,低声劝解道:“皇姐,别喝太多了,一会儿酒劲上头,会难受的。”
她不在意地笑了笑,到底没有再喝,只是似笑非笑地横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喃喃道:“酒劲上头,不过是头疼罢了,若能解忧,又何妨一试?”
她的笑教我羞愧不已,只是讷讷地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好!”两相凝望时,一声喝彩打破了这份缄默,也让我慌乱的心松了一分,忙不迭朝着那人看去——却是已经喝得满脸烧红的卢映宣。
只见她大咧咧地敞开了最外层的官袍,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一脚踏在桌案上,一手端着空杯,指着舞池中翩然旋转的红衣舞者大声叫好,显然是喝醉了。
她身边的同僚也并不好到哪里去,一个个醉眼迷蒙的样子,或是指着她嗤嗤窃笑,或是直接醉得伏在案上昏睡了过去,全然不见平日道貌岸然的正经做派——可见我离席期间,这宴会的气氛很是融洽。
我摇了摇头,不忍去看她们放浪形骸的样子,目光不经意随着她指向之处看去,却被牵住了注意力——那个被她高声赞扬的舞者,是一名身穿大红短衫的年轻男子,头上戴着斗笠,手中舞着一把长剑,端的是风姿飒爽,器宇轩昂;剑尖所指,银芒闪现,仿佛迸射出森然剑气一般,教人不由击节而和——好一个红尘剑客!
这剑舞只有一人表演,配乐也不过是偶尔响起的筝音,场边的看客却都入了迷,无论是酩酊大醉的还是保留几分清醒的,全被这行云流水的剑舞吸引住了。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那名舞者的身影,直到他转过身来——从斗笠的缝隙间,我看到了他的脸,也对上了他的眼神——那眼神极冷,比他手中的宝剑更加清亮,比他剑上的剑气更加阴寒……那绝不是一名舞者的眼神。
我心中一抖,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正想与邝希晴分说这舞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