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约过了晌午,熙熙攘攘的官道上终于出现了乔峰等人的身影。苏轼如今不过是六品官,他的家眷虽说不少,可这次来汴京能带的随从仆役却并不多。哪知这回见到人,除了乔峰之外,与他们的同行的竟还有不少身穿甲胄的军中士卒。
秦观诧异不已,不由自言自语地道:“老师什么时候跟军中有交情了?”
“去看看。”慕容复却隐隐觉得那些士卒有些眼熟,随口应了一句便策马上前。
到了近前才发现,果然是熟人。慕容复赶紧拨马想跑,可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身材魁梧面色黑沉的种谔一把拽住他手中缰绳,阴森森地自牙缝里挤出一句:“探花郎,怎么刚一照面就急着走啊?”种谔与慕容复早已相识,更十分欣赏他的才干,当初为其谋了凤州助教的官职,已是把他当自己人来培养。哪知这自己碗里的菜不给自己面子跑去科举赴考,结果却只得了一个八品官衔。如此丢脸,实在是教种谔又气又恨,气慕容复不识抬举,恨朝堂相公们不识英才。
慕容复嘴角一抽,急忙滚下马背。“慕容复见过种经略。多年不见,经略风采依然,当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他话音未落,邓百川又自种谔的身后冒出头来,老老实实地行礼道:“属下见过公子爷。”
哪知慕容复却只瞪了他一眼,没有发话,显然是不满邓百川不曾将种师道与苏轼家眷同行的消息早早告知于他。
种谔向来护短,见慕容复给邓百川脸色看,当下伸手将邓百川扯了回来,拉长声道:“你也不必给他脸色,是我不准他送信给你。更何况,如今邓百川官授翊麾副尉,从七品!探花郎,你这个国史院编修是几品官啊?”
种谔这句话实在是太打脸了,以至于慕容复竟愣在当场,半个字都答不上来。
好在西军的将领除了种谔这蛮横无理爱揭人短的老混蛋之外,大部分都是心性实诚的好人。不等慕容复答话,种谔身边又挤出一名大约而立之年的将领向慕容复深揖为礼。“折可适见过慕容公子,慕容公子亲冒矢石传授护理之法,救我西军将士无数,请受某一拜。”
折可适是折家后裔,西军名将,他守边四十载,爱护士卒、多谋善断、战功赫赫,慕容复如何能受他的礼,急忙上前把人扶起,诚挚地道:“折将军,这护理之法原是吾师苏学士的功劳,下官只是奉命跑腿,当不得将军如此大礼。”
折可适见慕容复容貌俊朗又温文尔雅,已对他有了几分好感,此时见他毫不居功更是大为欣赏,不由笑道:“苏学士有你这样的弟子,当真福气!”
慕容复闻言忙又谦虚了几句,这才将气氛缓和了过来。种谔终究知道轻重,身为武将不好多与文官亲近,待慕容复与曲珍、种师道等旧识寒暄过一阵,便一声令下带着一众将士呼啸而去。
送走了种谔等人,慕容复终是松了口气,当下整整衣冠前去拜见朝云。原来王闰之不愿丢下丈夫,便令朝云带着几个孩子先行入京。朝云是苏轼的小妾,不敢受慕容复全礼,便抱着苏遁侧身让了一让,口中言道:“明石,我们在进京的路上遇到了种经略,是经略提议结伴而行,这一路上更是对我们礼遇有加。听闻你高中探花,他亦十分开怀,你……”
慕容复见朝云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己,当下笑道:“小师娘,经略为人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复官明白的。”
朝云这才松了口气,不待她多说什么,苏迨、苏过已迫不及待地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围着慕容复师兄长师兄短了。
秦观看了十分吃味,不由嗔道:“也不见你们跟秦师兄这般亲近?”
苏迨与苏过相视一眼,又忙不迭地围着秦观叫师兄。然而不等秦观嘴角弯起,他们又伸手讨要起新年红包来。
秦观立时心情一沉,他是纯粹的文人,毫无经济理念,至今仍吃慕容复的住慕容复的,就连去酒楼和妓院也是签慕容复的大名,哪里有钱给红包呢?见两个孩子以热切的目光望着自己,秦观只得厚着脸皮道:“去找你们慕容师兄要去!”
慕容复眼下却暂且顾不上当财神爷发红包。此时此刻,他正牵着王语嫣与乔峰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半年不见,慕容复只觉乔峰看起来又沉稳了不少,昔日的少许年少轻狂已尽数收敛为而今的光华内敛。乔峰能有这般变化,原因无他,汪剑通在数月前因病过世,乔峰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的丐帮帮主。而他甫一上任,首先要面对的便是丐帮那一团乱麻的财务问题,帮中长老对他将大忠分舵撤出汴京的做法也颇有怨言。这些事乔峰从不曾在与慕容复的往来书信中提及,但慕容复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知之甚深。大忠分舵退出汴京多少也因自己的缘故,乔峰如此待他,慕容复自然十分感念。他虽也明白责任使人成长,只是想到乔峰的成长是因为“一文钱逼死英雄汉”,不免有些感慨万千。再想起原著中乔峰首次出场时“颇有风霜之色”,慕容复就更分不清汪剑通要乔峰来当这丐帮帮主究竟是帮他还是坑他。
慕容复在看乔峰,乔峰自然也在看他。然而乔峰生性粗犷,并无慕容复那许多的感慨,只是觉得慕容复瞧着又瘦了些。听闻他在国史院的日子犹如苦力,想必是因为这个缘故才瘦了。堂堂探花郎,居然沦落至此,乔峰心中真是又好笑又愤怒。
被慕容复牵着的王语嫣等得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