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两家人,忽然有一日,秦家出了命案。那天,来送柴火的人见秦家门户大开,却不见一人,奇怪的走进去,却看见秦家主人秦明广躺在前厅地上,早已没了气息。送柴火的人大惊失色,慌忙跑出来告诉了地保,地保又去告诉了里正,里正又来衙门里报了案。县衙里派了差人和仵作过去查验,回报:秦家大小共计十一口,皆已毙命。只有二儿媳妇秦沈氏在娘家,小女儿秦小妹在姑母家串门,才幸免一难。下令去查,秦家过继的小儿子忽然来报,在二嫂送来的月饼里发现了□□。县令李仲山得知,立即下令绑了沈家父女来见官。这李仲山来青坪上任不久,急于建功上表,那日开堂,不由分说,先给沈老头上了一夹棍,女儿上了一拶子,当场将二人夹昏过去。
沈家的管家在外得知,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想来想去,实在没有办法,便带了两千两银票,去找了本县的一个胡秀才,先给了他一千两,并许诺如若他能救得这父女二人,再给一千两。这胡秀才本是个糊涂人,得了银子,便去县衙里,托他认识的书吏将另外一千两银票递上去,说:“沈家家人求青天大老爷格外体恤些儿个,如能保得他父女性命,还有更多好处。”银票送到李仲山手中,李仲山沉思片刻,命书吏叫来那胡秀才,道:“你出去告诉他,要保性命,却也不难。秦家一共死了十一口,一条人命一千两银子,他再拿来一万两,我可保他无事。”胡秀才出去告诉管家,管家思量再三,又来禀告说:“农家小口,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望大人还能开恩。”李仲山笑道:“也罢。既然如此,我便再折个半,一条人命五百两,除去我这里的一千两,再拿来四千五百两,我便放了他父女。”胡秀才道:“只怕他一时半刻拿不出这许多钱来。”李仲山道:“这也无妨,你是个秀才,你便替他写个欠条来,只要写明:‘今秦家十一口命案,情愿一口抵五百两了事,尚欠四千五百两,来日还清’,让他写上名字,压上手印即可。”
沈家管家一一照办。
没想到改日升堂,李仲山一拍惊堂木,拿出那欠条来,丢到地上,喝道:“你父女二人口口声声说没有杀人,那为何我让你那管家一条人命管五百两,他一口便应承下来?你们把我当作那贪官污吏,可是打错了主意!你若真的没有杀人,他便该回我说:‘银子可以给,可这一条人命一千两的名却万万不能担。’他却只求我减免,可不是已经承认了!事到如今,你二人再不认罪,可别怪我这刑具厉害!”
沈氏父女实在冤枉,只可惜他那管家糊涂,硬生生要被错断了。从来公堂里上刑,是有窍门的,碰到那刑名轻的,下手也就轻;刑名重的,要是要他死,便下手狠些,几轮下来就可要了人命。而李仲山授意,着意要折磨他父女,又不许速死,每每上刑狠辣,一见气色不好,便松开刑具,灌点糖水吊命。如此这般上了几日刑,沈家女儿尚且能捱得住,那沈老头却是只剩一口气了。秦沈氏实在不忍父亲再受苦,终于屈打成招,承认说秦家上下十一口都是她害的,与她父亲无关。
李仲山笑道:“早些招了便罢了,白白多受这些皮肉之苦。”又继续问了许多关于因何起意害人、□□来路、如何下毒、有无同党等话,那秦沈氏只一口咬定说是她一人所为,别人一概不知。李仲山一心要案情写出来惊世骇俗,好助他升迁,哪里肯放松,频频逼问,定要这秦沈氏招出两家之间有什么不和之处,那秦沈氏被逼得无法,攒着一口气,高声哀呼道:“青天大老爷,你省省吧!我如今背上这毒杀公公的罪名,横竖都是凌迟,我也认了!何苦定要牵连上我的家人?!你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李仲山大怒,又上了一次刑,这秦沈氏被夹得昏死过去,怎么泼水灌汤也不能醒转,这才不得不退堂。
隔日下了雨,李仲山去游湖赏荷不提,次日下午,再次升堂。一上来,李仲山便掷下签去,命令给这父女二人一人上一夹棍,然后问秦沈氏:“你毒杀你公公全家,恐怕不只是因为口角吧?肯定还有奸夫。一定是你想要改嫁,秦家人碍着了你的事,你才起了杀意。事到如今,你和你父亲已经下狱,你那奸夫却也不管你,连口汤饭都不曾给你送,你何苦还一味只是替他掩饰?不如供出他的姓名来,你身上的罪倒也轻些。”秦沈氏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李仲山没听清,问左右:“她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