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左右两派掀起了泼天骂战。因太宰府贪污舞弊一案也越搅越混,牵扯出更多派系争斗的丑陋隐晦之事来。
今上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驭下的朝堂中还有如此之多的肮脏之事。欲盖弥彰,粉饰太平的假面被掀开,直白地讽刺着今上的无能。这位温和的君主在短短十几天内迅速的憔悴下去,胸口堵着一股沉闷的郁气,惭愧懊恼的心情将他折磨的十分痛苦。
然而,陛下虽然在位期间一直郁郁不得志,不能施展自己的抱负。可他毕竟也当了半生的人主,该有的气魄与决心也绝不会少。郁闷的今上在一次探望了泉皇子之后,仿佛受到什么鼓舞一般,又重新振作起来。他召来内大臣与其他几位重臣,商量此事该如何了解。
此时朝堂上,左右两派的互相攻讦也终于到了尾声。彼此难看的一幕都抖落的差不多了,大家都在默默等待着陛下的发落。
不久之后,内务省下颁发旨意,由内大臣主审太宰大贰舞弊一案。左右大臣虽回避,但势力中也有位分不低的官员旁听协理。经三审三查,案情属实,又翻出多件积年舞弊案。主犯者判迁徙流放,另从犯者革职贬谪等等,各有惩戒。
右大臣最终没保住那位大贰大人,但一想到另一边损失也不小,便咬着牙咽下喉头的一股血腥味。
经此案,朝堂肃清了不少官员,本该尘埃落定。不想,这新一任的太宰大贰的人选却迟迟不曾颁布。两派虽然都伤了元气,但都不愿意放过如此美差。还没歇缓一口气,又在朝堂上争夺起来。
饶是这般,今上也依旧讳莫如深,不曾随了他们的愿。
如此热闹的场景,内府大人却不曾参与其中。雷厉风行地了结了一案,他便在殿上打起马虎来。两边的人都想拉拢他,让他帮忙开口说话。他总是装糊涂,还有一次竟然在激烈的争吵中睡着了。
面对几位大人不客气的质问,内大臣总说他已年迈,此一事耗费了太多精力无力再做思辨,一切都以今上的旨意为准。那垂垂老矣的感伤模样,叫人恨得牙痒痒却也毫无办法。
而就是这一位自称年迈的大臣,此时正在自家的庭院里,吹着晚间微风,品着美酒佳,与自己的皇子外孙闲谈呢。
“你可真沉得住气啊,明明早就发现这件事,竟然安静了快半年,才抖落出来。”内府大人拿着一把绘制着美丽鸟羽的团扇,上下扇着风。摇头唏嘘了一番,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还请您节制一些,”坐在他对面的萤皇子殿下拿过内府大臣的酒壶,放到了自己这边,“我可是奉父皇之命,特来探望年老体弱,不堪重务的内府大人的呢。若带回去一身酒味,可是要受父皇母亲责骂的。”
“哬哟!”内府大人瞪起了眼睛,胡子一翘一翘的,“你们看看他,竟然教训起自己的外祖父了!”
“实话实说,还请外祖父大人多疼爱孙儿一些吧。”四殿下面不改色,完全无视内大臣的抱怨。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盏,最后还是搁下放到桌上,没有喝下去。
周围的人早已习惯了祖孙二人这样有趣的相处方式,都坐着满脸笑意地看着二人互相打趣拆台。
内大臣撇了撇嘴,捋了把胡须,凑近前去,“萤啊,你还没告诉外祖父,为什么要等到这个时候才揭发这件事呢……”
“当然是因为时机适宜了。”
“你这个孩子,说了等于没说!”
太宰大贰舞弊贿赂一事,的确是萤殿下早就察觉了。至于此时才揭发,确如四殿下所说乃是最合适的时机。
萤殿下冠礼在即,他急需一个有力的身份进入到人们的视野之中。那些有名无实的虚职,殿下看不上眼,自然是要一个可以牢牢戳中这京中贵族公卿痛处的位置。这太宰府,正是最好的切入一点。
“那你为何又确定,今上会大力彻查此案?要知道,这样的事情发生不止一次。以前可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呢。”
“这就要感谢五皇弟出生的够及时了。父皇那般爱重五皇弟与藤壶女御,又怎么允许自己的爱掺和上一丝毫的虚假呢?”
晚风和煦,吹动杯中清冽之酒,荡漾开天上皎皎月色。皇子举杯敬月,嘴角笑意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