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描述小姐犯病的过程中,黛丽安详地躺在沈静怀里昏睡着;青年马夫庆生很认真、专注地听着,特别注意杜铃讲到的每个细节:比如黛丽向杜铃介绍天津生活片段时,心情很平静、开朗,但回忆起这次从天津返石埠头镇时,起先还不觉得有什么事,直到因刮沙尘暴引起惊马,小姐拼命追奔惊马时,情绪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黛丽整个人好像都变了,心情很紧张,情绪非常激动……
“后来我向小姐讲山里牧马的事,”杜铃说,“我同小姐说,经常听到在山里牧马人和经常赶马的人也遇到惊马的事……”杜铃隐瞒住邢嗣昌向庆生“约法三章“的事,继续说,“讲到惊马的事,我突然看见小姐脸色大变,全身发抖,接着‘啊’一声,就昏倒在地……”
“犯病后,“杜铃最后说,“小姐经常做噩梦,一阵大喊‘妈妈’‘妈妈’,一阵又手舞足蹈,像纵马飞奔的样子,有一次人从床上翻滚到地下,梦还没醒,手脚乱动乱踢,嘴巴张得大大的,真吓人……”
杜铃讲到这里,黛丽醒了,张开陧忪睡眼,微笑着向沈静问道:“妈妈,我是不是睡了很长时间?”
“孩子,”沈静爱抚说,“没多长时间,你才睡了一会儿。”
黛丽又向庆生点点头,说:“我想听您讲话……“
“尊贵的小姐,谢谢你的鼓励。“庆生说着,望了望邢嗣昌冷漠的、毫无表情的脸,郑重其事地说,“从小姐犯病的情况看,小姐的病,根子就在惊马和险崖坠马:如无那次惊吓,就不会有今天的灾难。小姐做噩梦,还是那次惊吓的再现,第一声喊的是‘妈妈’,说明她坠崖前,满脑子想的都是妈妈,可见妈妈在她心目中是多么重要!”
庆生口气一转,就又说:“这纯属一种精神上的创伤,这种创伤会留下后遗症,也就是说,到了一定的时候,具备了事件发生时的条件,它就会发作……不管你愿意或者不愿意,这种毛病说来就来……”
邢嗣昌急住追问:“照你这样说,就没有办法避免,也无法治了?!”
庆生说:“要想避免很难,因为事件已经发生是事实,很难把它忘掉……至于医治嘛,办法还是有的。”
邢嗣昌问:“什么办法?你快说!”
青年马夫的话是那么中肯、坚定,当他的视线投向二姨太沈静时,沈静对他频频点头赞许,他又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小姐那双眸有神的大眼——它因为消瘦而显得更大、更亮了——
从这双眼睛中他看到的是黛丽小姐的信赖和寄托。他振奋地说:“医家行话说得好:有的病就需要以毒攻毒。小姐是因马犯的病,因此要想治好小姐的病,没什么万灵妙药,唯有用马的威力才能帮她驱魔去怪,恢“复原神,也才能功到病除……”
“宰马吃就能好?!”邢嗣昌莫明其妙地问。
“非也!“庆生答,“老爷,不是要吃马,而是要骑马!”
“胡扯!”邢嗣昌跳了起来,打断了庆生的话,很气愤地说,“小姐病成这个样子,风都能把她卷走,还想叫她去骑马?你不会打脉,不开处方,不谈如何用药物治理,反而扯淡什么‘骑马’……这不是明摆着要捉弄人吗?!”
“不!爸爸,”黛丽小姐忽然精神一振,断然表示说,“我情愿接受‘骑马疗法’!”
黛丽小姐心中像是有灵犀一般,经青年马夫庆生一点,她马上想通了。患病期间,邢嗣昌几乎为她遍请名医,无论中医的望闻问切,把脉吃中药或者西医的探诊、量体温量血压、吃西药、打针等等,都不能药到病除,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都认为是心里毛病,只能请心理医生治疗;也有认为属脑神经系统毛病,应设法送到大城市精神病院养疗等,不一而足。
总之无论是谁,都不知道、也不可能解开黛丽小姐的心病;她是准备豁出去,哪怕是以性命相搏,也要帮助庆生摆脱目前的困境,这点庆生也是心知肚明的。
当黛丽小姐表示接受“骑马疗法”后,邢嗣昌真的气急败坏了。
“可怜的孩子!“邢嗣昌又心疼、又激动地说,“看你病成现在这个样子,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怎能无端附和这种荒诞的主意呢?”
“爸爸,”黛丽鼓足劲儿说,“天地间的事物本来就是相克相成的,骑马和治病看起来很矛盾,但是您不是遍请了名医圣手,让我服用了多少昂贵药品,还是不能治好我的病吗?这种药物治疗,我很不适应,也不再抱任何希望了!”黛丽说说停停,讲到这里,深深换了口气,定了定神,半希望、半请求地对邢嗣昌说:“爸爸,我的情况您都知道,都看见了……我需要到草原上晒晒太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散散心,松松筋骨,说不准病就慢慢好起来了……“
沈静很心疼女儿,生怕她太激动、太累了,便紧抱她劝道:“孩子,不要急,歇一歇再讲。”
邢嗣昌见黛丽那么坚持,心想女儿说的也有些道理,还是顺从她吧;但仍然不放心,就又说:“孩子,你想得太天真了。你连躺都躺不稳,怎能就去骑马呢?“
“老爷,请您放心。“青年马夫庆生坦然说,“我今天就连夜替小姐编织好一张软滕鞍椅,这样小姐在马上坐得又舒服,还可以躺……“
黛丽小姐听了,很高兴地向庆生点点头说:“谢谢您!这就顶好。”
说完又转向邢嗣昌要求道:“爸爸,您就依了女儿吧,不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