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水道长神色一变,袖袍翻飞, 就闪了出去。徐南柯不明所以, 也跟着他冲了出去, 却发现这灵气波动是来自于三师兄的竹楼。
不同于其他师兄弟, 三师兄对衣食住行一向非常穷讲究, 事事要求苛刻精致,他的竹楼他自己修葺过,位于瀑布中间, 被层层水帘遮掩。
此时那竹楼裂成千百道长竹, 朝外边飞射来, 露出水帘后三师兄的容颜, 长眉入鬓, 俊美至极,此时神情却有几分狰狞。
待徐南柯飞上前去, 走近一看,才发现三师兄竟然被绑在岩石上, 周身湿透, 所用的还是师父的仙锁,浑身不能动弹, 面容苍白, 正在剧烈挣扎。
他头发四散, 灵气剧烈波动。
“靠后些!”真水道长对他喝道。
徐南柯退后一步,蹙起眉头,不知道这五年里发生了什么, 三师兄这模样显然是走火入魔了。
真水道长一掌按在谢长襟头顶,将浑厚真气缓缓灌入他体内,方才使谢长襟安定下来。只是做完这一切,真水道长耗费大量真气,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了。
谢长襟紧闭双眼,垂着头,似是昏死过去。
真水道长看着自己徒弟,叹了口气。
徐南柯方才不解地问道:“三师兄最是无牵无挂之人,并不存在什么牵绊,修炼也讲究张弛有度,怎么会突然走火入魔?”
真水道长给自己沏了杯茶,坐下来,神色复杂道:“天底下哪里有真正无牵无挂的人,你我反而不担心,像你三师兄这种人,将万事藏在心底,反而越容易有心魔。”
“心魔?”徐南柯朝谢长襟望去:“三师兄的心魔是什么?”
他和三师兄从小一起长大,然而三师兄为人高深莫测、性情冷淡,从不轻易叫人看清心思,所以徐南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三师兄怎么会有心魔,难不成是这几年下山时遇见了他的劫难?正如自己遇见沈寄一样。
想到沈寄,此时必定孤苦无依,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呢,他心情又是一阵慌乱,恨不得现在就飞身下山去,只是这样又未免对师父和三师兄太过无情。他定了定心神,竭力让自己把心思放在眼前的事情上。
真水道长抿了口茶,摇摇头,道:“他不爱说话,心思又深,即便是我,也猜不透困扰他的是什么。”
他抬眸看了徐南柯一眼,道:“只是前些年你三师兄下山寻你,耽误了修炼,再加上又消耗大量修为给你温养尸体,已经是疲惫至极,待你回来后,他又自崂山老鬼那里夺来聚魄灯,更是强弩之末,当时我正在闭关,若是我知道,绝不会让他一人孤身前往。”
徐南柯原先只以为,在赌城遇见三师兄不过是巧合。当时调侃三师兄下山是不是为了寻他,也不过是调侃而已,其实并未往心里去。因为他在心底里,是想着以三师兄的为人,对万事万物都不看在眼里,怎么会特意去寻他的魂魄呢。
却没想到三师兄还真的……
现在想来,倒也有迹可循,赌城鱼龙混杂,魔道修道都聚集一堂,要想获得情报,倒是个最快的地方了。
三师兄竟然没有将他的尸体烧掉,反而认定他没死,这已经很出乎徐南柯的意料了。
他感觉有什么哽在喉咙里,半天才道:“三师兄消耗元丹,让我尸身不毁之事,我已经在药王谷中报答了。”
真水道长不敢苟同地道:“只怕你还没报答完。他若不是消耗大量修为,何至于在无凛手下完全没有自保能力,此事是因,你为他挡了一道真气却是果。没有因就不会有果,小徐子,你哪里算得上报答?”
师父的每句话他都无法反驳。
徐南柯脸色也有些发白,片刻后想起来什么似的,问:“这五年里我没有完成的任务,莫非也是三师兄替我一并做了?”
真水道长半晌没有说话,片刻后叹了口气,道:“是了。他与我说,他问过你数次是否想回孤鹜山,你都说你不愿意回,他以为我会强迫你,又希望你能顺遂心意,便如此做了。”
“五年之内日日在路上奔走,将你十一年来所需要做的事情一并做了,日后就能还你自由身。”
徐南柯沉默。
“你知道,我最器重你三师兄,还以为这样能督促他修为提升,谁知如此奔波劳累,也最容易堕入心魔。他已如此一月有余了,我没法,便将他捆在这里。”
徐南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神情复杂,从小到大,三师兄一直嘲笑他是拖累,徐南柯自然不服,便跟他比较着修炼,没想到最后还真的成了拖累。
徐南柯道:“我本不指望三师兄替我做这些的。”
真水道长道:“他也本不指望你知道这些的。我也本不打算说,只是现在你心里急切,想要去见你的心上人,我无法,只能告诉你,让你知道个轻重缓急,好将你拦下来。”
徐南柯听到心上人三个字,神情顿时有点不自然,岔开话题道:“心病还须心药医,那此时该如何解除三师兄的心魔?需要什么,师父只管说。”
真水道长道:“他昏迷已有一月多余,是陷入心魔无法自拔了,必须早日将他带出来,否则时日越拖得长,他身体受损越是大。我虽然修为深厚,却无法进入他的心魔当中,我想来想去,恐怕只有你了,于是一直等着你醒过来。”
心魔与梦魇并非一个东西,能够进入他人梦魇的,只需要修为高深就行,可是心魔这玩意儿,必须至亲至近之人才能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