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宿在大雪原已经走了很久,茫茫无际的冰天雪地,令他又想起了佛剑。
想着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僧衣,血迹将干未干,雪色长发披在肩头,一步一步地,踏入这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
风卷飞雪,他的身影渐渐远去,仿佛下一刻便会消失不见。
……他到底在哪?
“咕……咕……”一只雪枭振翅掠过天际,飞向远处。
龙宿有所感应,连忙循着它飞去的方向纵身掠去,最终在一个山洞前停下。也不近前,只遥遥站在远处望着,除了佛剑,还有熟悉的造化之钥的气息。
……以及,一位陌生的败血异邪。
龙宿唇角弯起,不觉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看来,佛剑似乎是交到了一位新朋友。
也罢,既然知道他已平安,便不再打扰。
龙宿取出白玉琴,指上运起内力拨弹几下,将铮铮琴音送至远处。短短一小节,是往日三人齐聚宫灯帏时,他每每弹奏之琴曲的开头。
他并无奏完的打算,只弹了这一小节,便停下来。人不齐全,弹得再多再好,也无多大意思。
风雪正急,呼啸一声又一声,也不知道他的琴音,佛剑可曾听得到。若是没有,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来日方长。
此地风急雪冷,易伤白玉琴,龙宿手一扬,将琴收了起来。转身欲走时,山洞内一阵金色佛光骤然冲天而起,光耀四方,漫天风雪一时为之停滞。
“佛剑?”龙宿不由收回脚步,回头望去,眉宇间一丝笑意漾开。
这算是汝的回应?
既然知道他安然无恙,龙宿心里总算是踏实了,抬眼一看,风雪似乎更急了些。
啧!他向来讨厌这种风雪掩面的天气,连忙化光,回儒门去。
龙宿闲散惯了,不大爱管事,因此重掌儒门天下之后,仍将大半的儒门事务交由属下去处理,只有极重要的,或者是属下们无法决断的事情,才会呈到他的案前,请他决断。
如此一来,他很快又回到了无所事事的悠闲日子,每日弹琴喝茶,好不惬意。
疏楼西风已经修葺好了,大门前也照着龙宿的吩咐种上了两行相思树。他兴致很高,,每日总是亲自打理,等着它们蔚然成荫。
龙宿在儒门转了一圈,见左右无事,便回到疏楼西风,进了书房,取出琴和纸笔来,打算谱了一支新曲。
曲调悠远平和,能令闻者想到竹林听禅,空山钟声。
才完成了一半,龙宿又觉得有些倦了,便歪在白狐软榻上小憩片刻。
方一阖眼,便做了个梦,梦中佛剑弹着琴,他倒是坐在一旁听着,竟是颠倒了过来。
醒来之时,龙宿仍记得梦中的曲子,有别于他方才所作的琴曲,清幽而欢畅,是红尘世界里的桃花流水。
龙宿欣欣然提起了笔,想将梦中听到的曲子录下来,录到一半,却发现后边的都记不起来了。他只好将笔搁下,看着面前半支曲子,加上他先前谱的半支,都只有一半。
看来只能留待日后再续了。
或者,应该寻个借口,让佛剑来续。即便不能,至少也要让他弹奏一次,在剑子不在的时候,只弹给他一个人听。
想着这些,龙宿的心情顿时变得极好,他吹干墨迹,将琴谱收了起来。
只是,不知何时才有机会。没准时间久了,他自己倒先忘掉了。
但无论如何,只要人在,总有机会。
*
这一天晚上龙宿一夜辗转,仍是惦记着佛剑。天刚蒙蒙亮时,他又出了门往大雪原去,沿着昨天的路径,径直来到了山洞前。
他来得太早,佛剑似乎还没有醒,龙宿也不想吵醒他,还故意隐匿了气息。
佛剑的新朋友却一直守在洞口,略带戒备地打量着他:“你是谁?”
龙宿亦端详着对方,黑发如瀑,面色苍白,容貌也称得上俊美,仅从外表上看,倒不大像是败血异邪,反倒有些像西蒙。
奈落之夜宵,据传是夜重生的作品,该不会是参照了西蒙的容貌吧?
西蒙一脉与败血异邪的恩恩怨怨,龙宿并不感兴趣。
不过,因为佛剑的缘故,对于眼前此人,龙宿很有好感,便上前与他攀谈起来:“吾乃佛剑的好友,疏楼龙宿。不知汝如何称呼?”
两人的说话声一字一句传到洞里,佛剑侧耳听了一阵,外头两人渐渐相谈甚欢,他也就不管了,翻了个身,继续合眼睡下。
等到佛剑起身时,风雪已经停下。
佛剑走出山洞,遍地雪色里,龙宿一身珠玉更显光芒璀璨。
他正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雪地上写字,奈落之夜宵,是宵的名字。
宵就站在龙宿的旁边,很听话地临摹了十几遍。
龙宿不愧是儒门龙首,执教经验丰富,短短片刻光景,宵的字已是有模有样,颇具风骨。
龙宿表扬道:“写得很好!”
宵心智单纯,被称赞了一句,心头暖暖的,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应,神色依然有些木讷。
龙宿接着又写了一句,仍是端正的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