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太久,上辈子的事忘得也差不多了,惟有那临死前所喝鹤顶红的味道还记得清楚。县令大人说是给她半月时间回家休整,许牧一路上早就想好了,趁着这半月离开标县,老家的人正好找不到她,也就不能带她回去成亲。
她始终不喜欢正面交锋,能避则避。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性子,她上辈子被人欺负的厉害,偏偏她懒得争抢,明明是个正房太太,活得还不如她那陪嫁丫头。
许牧长得不丑,相反还有一种灵动的美。上辈子,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如此不受待见,她不欺负别人,甚至要讨好别人。除了生母是丫鬟、位分低外,她觉得自己不是个讨人嫌的孩子。这辈子她还是不太明白究竟为何,但至少,她不会无理由地讨好别人,更不会任人欺负。
因为县令大人提了老家,她的思维无限扩散,想了很多事情。如果自己上辈子能勇敢一点,应该不会死得那么惨吧。她死的时候恰是吕季买官之时,期间有什么隐情她不清楚,她也不在乎了。反正她现在重活了一遍,吃吃喝喝抓抓人,多好。
话虽是这么说,可想到要办风溯的案子,她还是忍不住一声哀叫——
那女魔头哪是她能抓住的?!
带着这份惆怅,许牧在腰间别了把软剑,起身去打水。院子里的水井很干净,并无什么灰尘,水也是干干净净。只是今日,她拿着水桶,看着井的四周,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放下水桶,许牧心中忽然警铃大作,一种不妙的感觉袭遍全身,她迅速抽出腰间软剑,大喝一声:“谁?!”
不远处的树林传来沙沙的声音,风停后,木屋再次陷入静寂。
她小心地四下察看,忽地看见井壁似乎挂了点血液似的暗红色液体。她微微凑近,看不清楚。再近一些,一股劲风忽而从井底喷薄而出,将她狠狠掀倒在地,软剑也掉落一旁。
后背磕在一小块石头上,许牧一阵钻心的疼,却是趁机看清了一个蓝衣女子从水井中冲出。
女子冲出时带着大量井水,原本清澈透明的水染了红,卷成一条淡红色的水柱。等女子落了地,水柱凝固了一瞬,忽然便爆裂开来,水雾漫天。
许牧白日里被那腥臭的血水熏得难受,晚上又淋了一身血水,气不打一处来。她拾起软剑一跃而起,抹了把脸上的水,怒问道:“你是何人?躲在我家水井做什么?”
蓝衣女子湿透全身,长发散乱在腰间,可眉目清明,身姿飒然,不见丝毫狼狈。反观许牧,不知道的人,还要以为她是个落魄小贼。
“你既然说我是躲,我便躲了,你又能如何?”
话毕,浅蓝色的衣袂扬起,那嚣张的蓝衣人眨眼间飞了出去,不见身影。
许牧站在那里,手中还握着软剑。她没有追出去,因为她自知轻功不如那女人,没必要去丢人。
认怂归认怂,她心里还是有股火气。冷静了好一会儿,她才走到水井旁看,一股更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许牧犹豫片刻跃下水井,半晌,她提着一个黑色布袋飞出,跌坐在地上,眉头紧皱。
糟了,她怎么能放刚才那女人离开?这杀千刀的货居然将一个人头丢在她家水井中!
许牧又是心烦人命,又是心烦水井里的水。这水井她喜欢的紧,味道好,夏天冰凉爽口,冬天水温倒是不低,还有些温。眼下她家水井怕是被毁了,她还莫名惹上了人命官司。
人头很完整,在水中浸泡时间还不算长,能看出死者的相貌,若是交给衙门,也能当个案子办了。只是,她亲手放走了杀人凶手,这事怎么算?
心烦意乱地回了屋子,啃了两口干馍馍,她决定还是沐浴后先睡一觉,明早送到衙门一齐处理。不料,她睡醒后,发现藏在柴火垛中的黑色布袋被人拿走了,水井旁的狼藉也被清理了一番。
一个人头便是一条人命,本想着交由衙门处理,眼下人头却没了……许牧暗骂自己不该将其放在屋外,可事已至此,她没了物证,这种案子在衙门也办不了。
如今只能等那人头的家人来官府报案,到时候她主动揽活,带人捉拿嫌犯。
这么想着,许牧换好了去衙门穿的衣服,走到了水井旁边。
水井旁边虽说收拾干净了,可浸了人头的水她还是没勇气继续喝下去。等风溯的案子过去后,她便寻人来填了这井,顺便凿口新井。
多亏她有先见之明,昨日早晨难得勤快地填满了水缸。用存水洗了把脸,许牧回屋吃了些馍,拿起刀出门办案。
她一直都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可悲她前世什么都满足不了,活活被害死。毕竟重活一世,人与事见的多了,惹不起别人,也不至于再吃什么哑巴亏。
许牧踏着轻快的步子进了树林,半刻后,两道身影落在木屋顶上。其中高个子的那位长发及腰,身着蓝衣,发间插着一支木簪。
女子站上片刻,身旁的那矮个子小孩忽然低声哭了起来。他的嘴里塞着布团,双手被绑着,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甚是可怜。
“你又哭什么?”女子蹲下来,扯开孩子口中的布团,面色不善。孩子瑟缩了一下,小声道:“我饿。”
孩子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那女子翻了翻钱袋,身子一顿,然后把布团慢慢塞回了孩子的嘴里。见孩子又要哭,她面无表情地道:“忍着,不然杀了你。”
☆、第2章 麻烦
听到“杀”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