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玄循旧制,五更便要上朝。
凌云大道直通凌云门,是官员们上朝的必经之路,无论官员从哪个方向来,最终都还是要汇聚到凌云大道才能进入碧玄宫。
凌云大道虽宽,可同一时间上朝的官员实在是多,便也不拘尊卑先到先排,依次通过。
顾子墨父子为避开最拥挤的时辰,总是提前从家中出门。天还未拂晓,无论文武,官员们都是骑马。马技不出众的文官便寻个小厮跟着掌灯,而武官们则普遍一手提着灯盏一手拽着缰绳缓缓前行。
虽然时辰尚早,但也不乏一些和他们一样想要避开拥挤的同僚。
“丁大人今天来的好早啊!”卫国公朗笑着上前打招呼,对方只是淡淡望了他一眼,“我每日都来的很早。”
“非也非也,每次点卯册上最后一位十次里有八次都是丁大人,今儿个大人来的这么早,可见太阳今日将打西边出来!”
顾子墨无奈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也打马上前笑道:“丁叔叔好久不见了!”
东台令丁遥,是卫国公在太学时的同窗,也是好友之一。
丁遥见是顾子墨,温温一笑,眼中多了些感慨,“子墨真是长大了,越发像你的母亲了。”
卫国公很是不满的嚷嚷起来,“丁遥你怎么说话呢,明明是更像我!”
见好友不理他,只顾和自己那傻儿子说话,他顿时心生凄凉,难道身边的每个人都要为了这个儿子忽略自己吗!
国公大人再次忿忿的自言自语,“回来干嘛!”
“昨儿个吓着你了吧?”丁遥和顾子墨在下马桥下马,朝德光门走去,“陛下的近况……想必你父亲已经告诉你了。你要知道,他也不想的。”
顾子墨点头示意理解,丁遥拍了拍他的肩,“过几日你便又要赶往北境,这可是个不好啃的苦差啊,小心为上。”
望着面前长辈流露出的担忧,顾子墨既感动又酸涩,他回头看了眼在与其他官员说话的卫国公,“是子墨不孝,常年在外奔波,竟都没尽到为人子应尽的责任。”
丁遥捻须而笑,“莫要多想,你父亲每日里可是快活的紧。”
顾子墨也松口气笑道,“也是呢,那子墨出门的这段日子,还要继续拜托丁叔叔照看父亲一二了。”
德光门旁,一列御林军挎刀而立,在点卯册上勾画过名字并被搜查过全身之后,大臣们陆陆续续走过正阳殿侧面的辅道,然后绕过正阳殿进德耀门。
德耀门口同样立着一队御林军,再次搜查之后方能踏入上极殿。
卫国公整了整衣领,对顾子墨低声道:“既然北境之事已经做出处置,那其实这几日除了寒食节应该就没有什么大事了。”
顾子墨点点头,父亲虽说在家里像个十足的老顽童,但对外处理事务一贯冷静敏锐,他既是这么说了,就基本**不离十。
果然,今日的早朝皇帝染了风寒没有来,由谢公公带旨,着礼部加紧对寒食节的安排部署,又打发了几件不痛不痒的小事之后便散朝了。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刚起床梳洗完的太柳公主见丈夫和儿子跨进院子惊讶道,“正好,赶得上早膳。侍菊已经去叫阿弋了,等等咱们一起吃。”
国公府的早膳向来是小菜配粥,厨娘每日变着法儿熬不同的粥倒也不觉乏味。
顾子墨瞧了一眼就笑了:“还是月婶子的手艺吧?这么些年没喝月婶子熬的粥说实话还真是想呢。”
正和侍梅侍兰一起摆放碗碟的顾月娘爽朗的笑起来,“小公子说话总是这么让我老婆子开心!”她今年已经五十九,也算是顾府的老人了。
太柳公主也笑,“可别上了他的套跟他瞎贫了,月婶快些也去用膳吧。”
顾子墨瞪大眼睛故作惊讶,“娘亲怎么这样说儿子,儿子现在好歹也是个有名有位的武官了,被人知道岂不笑话。”
“哧。”顾子墨看着身边冷笑拆台的妹妹,“你是土行孙吗?从哪里冒出来的?”
顾子弋接过竹箸不带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记得要去白云街。”
顾子墨张牙舞爪作势要打她,全然不似人前那般的冷面将军。
然而见自己身为兄长威胁的毫无作用,他只得悻悻道:“待我一会儿去看过白先生便去。”
“那你可得快着些,”顾子弋慢条斯理的浆,“我已经给公主传过信说你今天下朝早,想必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瞥气急败坏的神情,她满意的继续说,“可不能让公主殿下等着吧?”
看着顾子墨三口并作两口吃完快速离开的样子,卫国公板正面庞教训道,“胡闹!整日里戏弄你哥哥哪里像个正经的女儿家!”
顾子弋不吭声只埋头扒饭,太柳公主嗔了丈夫一眼,“明明你自己看的很开心,作甚端架子教训我女儿!”
顾子弋快速拾起碗筷离开饭桌,懒得去看那对夫妻每日一次的告罪,讨饶,求和,卖好过程,真真腻死个人。
站在廊下抻抻身子,她眯眼想了想,不如自己也去白云街看个热闹吧。
这边顾子墨到松龄阁的时候,正见寻酒蹲在台阶上端着本书一点一点的打瞌睡,他心思一转学着白七安的声音拉长声调,“寻酒啊——”
果不其然被惊醒的寻酒边睁大迷蒙的眼睛边忙不迭的作认真状说道:“我我我我没睡!先生我在背着呢!”
半晌回过神来才看见自己被耍了,他愤道,“将军怎的如此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