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第一面应该是那个少年从高处丢下的含着上位者的尊贵和矜持。
却不想是托生深渊的注视。
“来杀我么?”少年的脸藏在摇晃不止的y-in影里,一双形状好看的眸子死气沉沉,埋葬所有途径的光线,“我不能死。”
莫谷尘以为自己想错了,他们本来是一样的人。
后来才在日常中渐渐明白过来,他没想错。
他们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人。
顾景比他更狠心也更柔软,他们从来都不曾一样的人。
但是王爷到底跟那时候不一样了,比如这次,状态肯定比那时候强。
“王爷,”莫谷尘这么想着,一边伸出手试图扶住顾景。
顾景没反对,顺从地让莫谷尘搀住自己,然后顺理成章地将身体的重量全压在莫谷尘的手臂上。
“朕的轮回路上,怎么能孤零零的一个人走呢?”
谁要和你一起走?
你本来就应该一个人!
顾景再睁开眼时,他身上压着被子,虽然看不见外边的天气,也能感知到是一个好的天气。
显然跟自己闭眼前是两个时段。
耳边穿来书写的声音,间或中夹杂着些许翻纸的声音。
他无声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还是中途休息的驿站,而不是行宫。
自己这是昏了几日?
顾景动了动,准备翻身起床。
看一看究竟是谁在他这里处理公务。
没成想翻过去正对着一扇屏风,直接将人挡了个结实。
不过自己翻身的动静好像是被人听见了,取代书写声音是那边人的走路的动静。
“王爷你醒了可不是时候。”越过屏风是张熟悉的脸,惯常笑着的凤眸如今更是填满笑意,“我刚刚让人将饭撤下去。”
顾景起身的意愿顿时跑了无影无踪。
白佑澜啊。
起什么身,就这么躺着就挺好。
“悠着点,我扶你起来。”白佑澜没在意顾景瞬间改变的心思,顾景半躺前还给他塞个软乎乎的垫子,“那个小孩反复强调说王爷最喜欢用这个垫着,就顺手塞过去了。”还从一旁递了个茶杯给他。
“也不知道能不能喝茶,先用白水对付着。”没给顾景接话的机会,白佑澜帮他压完被子后,“我去让他们把大夫请来,再将中午那道鱼汤热热,煮些粥来。”
“小孩去厨房盯着药了,那个一直查刺杀的人,刚出去不到半个时辰。”白佑澜一边往外边走一边给顾景解释,“王爷,你这是惹了什么麻烦回来?前几天刺杀你的人都快把房檐踩碎了。”
顾景喝着水默不作声,听着白佑澜细细嘱咐着守在外边的青岚。白佑澜声音比平时低些,他听的不算真切。
“我昏了几日。”等那边没了声息,顾景赶在白佑澜之前开了口。
“也就十几日罢了。”白佑澜取过喝干的杯子又添上一杯,“刺杀是前天才停下,贼心不死地来这么多躺,怕是跟王爷你有深仇大恨。”
“恨我的人不少,能恨成这样的人可就只有一个。”顾景摇摇头,“不会是他。”
顾旻吃了几次亏可就没在派人送死了。
“我说也是,王爷来此还不足一年,哪能惹这么大仇家?但是那位莫谷大人不肯信,非要将可疑人选都查过来一遍。”白佑澜坐在床边的小凳上,两条腿长长的伸出去,“我问也不肯说,也不是没动过私下里查的心思,只是我的人只能查出他在调查顾旻那边。”
“太子为何会留在这里,不应是在行宫么?”顾景不动声色。
在这里见到白佑澜,对他而言实在是不可思议。
他想过自己若是昏迷多日,东辰帝会留谁在这里。
可能是白佑瀛,也可能是哪个不大不小的官员。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白佑澜。
哪怕是白佑澄,都比白佑澜的概率更大。
白佑澜又不是无事闲人,他跟这位也没有什么私下的交情。两个互相利用的合作伙伴,更何况他们还都是一类人。
顾景觉得,白佑澜不可能为他留下,卡在这么个地方。
既不好了解京城事项,也不好处理朝堂是非。无论消息传递的再快,也总会有时间差。
弊端不少。
“说来话长。”白佑澜耳力比顾景好些,“等大夫把完脉,王爷,咱们有很多话要说呢。”
幸亏自家父皇是准备去避暑,将朝堂带了过来。不然光凭他自己,还真不好下决定。
有沈长清,就容易多了。
许幸言混在队伍中走了,眼下应该跟沈长清在一起。好在不管暗地里想害顾景的是谁,也阻挡不了东辰帝明面上留下了御医。虽然在太医院里的医术算不上第一,但胜在是白佑澜这边,顾景的症状又算不上是什么疑难杂症。
把完脉后按例叮嘱几句,大夫便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