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新罗读了一遍,叹了口气,把杨开抱到床上,退了鞋袜与外袍,掖好了四边被角,扶着轻手轻脚地走出门。
“段新罗,你心真狠,竟然学那些世家大族,写什么家规。教育小孩子,要靠耐心与细心,循循渐进,用身边的事例做教育的范本。
她决定以身作则,为杨开树立一个好榜样,再也不写这些繁文缛节,没有任何用处的家规了。”
国史被段新罗没收,杨开只有听柳故念经一般,解释着一篇关于大渝官职改革的文章。
柳故备课认真,还把改革之前的官职繁冗的利弊,十年前北靖国的部族间的官吏轮流制度,以及如今科举取士的五人保举两考任命制度,仔仔细细地讲述给学子们。
他们将来,可能成为景央王庭里忠诚国主的贤能,布政施为,亦或是为官一方的青天,造福百姓。
讲到北靖国轮流制,柳故带入了自己的思想,说道,“这种不合理不公正的官吏选拔与任用制度,是历年北靖各大部族混战的根源,也制约了北靖国的发展,主要的表现有,在经济上……”
学生们认真地在书稿上做注释,大渝科考,策论部分算作一科,是三大科里的重中之重,且自从北靖国纳入大渝版图过后,北靖国的旧制评价与比较,成为必考的部分。
柳故扫过坐姿端正,奋笔疾书的学子们,赞许点头,欣慰之色溢于言表。转头却见杨开趴在侧身的窗沿上,望着窗外石桥走神,书本干干净净,一个新字都没有。
他沿着杨开的视线看向窗外,桥上有人,正坐在桥上石栏上,抱着酒坛子,绿色的裙摆与垂柳翠色相得益彰,双足悬在桥栏旁,前后晃动。
“杨开,我方才讲过什么?”柳故对每一个付了银两的学生负责,问道。
“……”杨开神思不在课堂上,自然不知道柳故所讲。他看了看翻开书页上的文章,是大渝官制的,随口回答,“五人保举制。”
四围学子轻笑,柳故摇摇头,道,“窗外的风景那么好看,你便出去看,我念的书枯燥我柳故说的,信芳私塾不收对待课业态度不端的学生。”
杨开昨日被段新罗教育,不愿回家再听那女人聒噪,“要说你去说。”
柳故气的杏眼圆瞪,胡子一抖一抖,实在忍无可忍,说,“出去。”
杨开出了内屋,耳根清静许多,心情也因江南秀丽景致而舒缓畅快,他走出私塾,想去新家看看,走出不远,便是石桥,错过桥上绿衫少女,少女裙摆随风盈盈而动,云纹绣在领间,云上一只翠色小鸟,栩栩如生,与衣服的主人一般,透着精灵古怪。
少女抱着大酒坛,虽是嘴角含笑,背影却显得孤寂凄凉。
过了桥几步,就是新家。
门上一把通红复古狮头锁,杨开被挡在门外。
杨开嗤笑,段新罗平时是笨了些,唯有遇到私产上的事,才会变得精明,即使房中物件,仅价值五十两,也配了一把三联孔的古锁,锁身复杂,没有钥匙很难撬开。
杨开无处可去,他答应了段新罗在私塾等她来接,简竹今日去了城郊赏枫叶,还把黑子也带了出去,名曰回归自然。
他从花五那里偷到了钥匙,配了一套新的,准备过两日就把黑子放出来,这一点上,杨开很感激简竹。
坐在门槛上,杨开拿着树枝,在地上闲画。
“小童儿,不老实,被师傅赶出来了?”少女精灵俏皮,碧绿衣衫,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手里提着一坛佳酿,酒坛上阴着一个大大的“花”字。她从桥头走下,银铃一般的嗓音悦耳,咯咯地笑着。走近杨开,细长的手指想捏杨开的小脸一下,真是个精致的孩子。
杨开侧身躲过少女的魔爪,脚尖把地上图画的符号抹乱,转身准备离开。
“我知道这是什么,鱼鳞阵法,主进攻,层层推进,中央突破。”少女捡起树枝,在那北抹乱的符号上轻轻划了几道,“尾侧势弱,欲要破此阵,当以杂军做幌,暗中差遣精锐绕去弱势,先擒王帐,倒帅旗。”
杨开不以为然,他闲来无事,随意画画罢了,真正的鱼鳞阵,怎能如此简单,少女纸上谈兵,却不知真正地战场,瞬息万变,哪里会有主将躲在后方,等着对方派人去擒的?
少女几步过来,拦了杨开的去路,把手上的酒坛晃了晃,道,“你陪姐姐喝酒,姐姐就送你一本家传秘籍,古往今来,机关阵法,记载详尽……”少女害怕漂亮小孩儿不感兴趣,想了想又补充道,“外加安石元行人记总店,什锦火云糕一盒。”
“好。”杨开爽快答应。
少女心喜,越看越觉得这个小童儿漂亮,忍不住,趁着杨开不在意,捏了杨开小脸一下。
杨开无奈,段新罗喜欢捏他的脸,眼前的少女也喜欢同一件事,看来跟段新罗一样,是个又蠢又傻的女人。
两人在石桥旁边的石阶上做下,垂柳扶风,流水潺潺,青石一层累一层,石缝间因年岁久远,长起拇指高的油油野草,摸起来松软又舒滑。
少女打开坛子,喝了一大口,把酒坛子递给杨开。杨开瘦小的胳膊,刚刚能环住坛子,费力地拖着坛子仅能维持住坛子不倒,却是喝不到酒的。
少女见状,跳起来左右四顾,见堤岸旁浮着几根芦苇,几步越过去,取了一根细长的苇秆回来,用随身的手绢擦了擦。
杨开把酒坛靠在地上,接过少女手中的苇秆,把苇秆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