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帝熹平元年,又经历了一整年的磨砺,我和婉儿正式的出师了,老师让我们行走四方多见见世面,同时也经历些人世间的历练,最后再考虑一处定居下来。
与被压抑了多年的二师兄不同,并肩走在路上的我们却还在想念那几乎已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尤其是婉儿,跟随老师的时间最长,依恋也最深,离开时更是一步一回头,不舍都挂在脸上。
若不是老师希望我们两个能过相互扶持着走下去,大概婉儿本会一直留在老师身边给老师养老送终吧,看着婉儿那郁郁的样子,我决定带着婉儿去繁华之地散散心,便朝着这冀州附近最著名的古都,赵国邯郸而去。
邯郸位于冀州西部,西倚太行山,东向大平原,地势易守难攻,历来是战乱之时的兵家必争之地,又曾作为战国时期赵国的国都长达百年以上,虽随着秦、汉的统一地位大不如前,还隐隐有来自中央的打压,比起往日极盛之时已有了些差距。
但此地毕竟是沿着太行山麓的南北通行大道必经之处,又位于太行山脉东西通行的“太行八径”中的滏口陉西面出口,是商品运输的命脉,本身还一直以盛产高质量的生铁著称,故此时仍是中原最重要的几大中心之一。
因而,当我和婉儿经东城门入东市后看到的便是如此景象:车辚辚,马萧萧,黄口的小儿追着跑;男儿俊,女儿俏,路口的老翁开口笑;东海珠,西域宝,只恨银子带的少;指如葱,口含朱,美人如玉腮映红……
这从未见过的热闹景象让我们两个都看蒙了,只傻愣愣的让人群推着走,过了好两家店才缓过神来。看着这周边的人流如织,货物满地的繁华景象,我忍不住转过头来对着婉儿倾诉“到今日我才知道,这世间竟还有如此热闹的地方,难怪师父想让我们多见见世面。”
婉儿也忍不住颔首“不到此处我还以为所谓的大城也不过是比那巨鹿稍大点,货品更全些,衣着更好些也就罢了;可这样的横竖都有七八里的城墙,这云纹的瓦当,这东海的明珠,这沽酒的胡姬,都是梦里都不曾出现的模样啊。”
这时候正巧路过家成衣铺子,婉儿二话不说拉着我就走,“快快,师弟,去看看这里的衣裳可有什么不同。”我无奈的苦笑,让师姐散心的目的确是达到了,可没想到连这腰包也要空了。
看着那玲琅满目的袍、襜(直身单衣)、襦(短衣)、裙和满脸兴奋的师姐,我不得不扯了扯衣袖提醒她“师姐,我们带的银子可不多,还得租个店面补齐药材开医馆呢,可要注意点。”
婉儿撅着嘴瞪着我一脸幽怨,“你就不能让我多开心会么,等要买的时候再提醒我。”
“师姐你这可是有先例的,到时候可就真来不及了,我还记得我们上次去南宫等你真下了决心要买,我是怎么都拦不住你,结果我可是整整陪你采了半个月的药材才还完了债呢!”
婉儿气的眉毛都竖起来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事还念念不忘,小师弟,你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性子要再不改改,日后可是真找不到妻子的!”
我却不以为然,倚在门槛上看着街上叹息“反正大师兄、师父他们也都没见找着妻子,做医师的还不都一样,谁愿意嫁给一个一年到头来都见不到几次的人啊,我压根就没奢求过。”
婉儿在我背后阴森森的接道:“小师弟,你师姐我可是还想找个归宿呢。”
我觉着不对,回头一看,这下惨了,忘了师姐的执念了,吓得我赶忙就跑,两人一个跑一个追又挤过了半条街。
待到两人都累的双手撑着腿气喘吁吁,也就忘了刚才的些许不快,“这街上跑起来可真累,没想到那么一小段距离竟然能累成这样。”
“人实在太多了,誒,怎么到这里就空旷多了?”
抬头一看,之间得这条路居然全是青石铺就,在这路上行走的大多都是高头大马所驾的豪车,偶尔有几个自己走的也都是衣衫楚楚的士子,就我们两个背着个大竹箱子,麻衣上泥浆点点,还穿着露了口子的破鞋,满头大汗的蹲在路边。
这会儿,连我自个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在我们背后的店铺老板倒还算好说话,只是出来请我们让让,说待会有客人要来,要休息可以去墙脚边,别挡着门就行。
可这时候我哪好意思再在这久留,拱拱手就赶忙回到了那人挤人的满是摆摊小贩的街口,方才觉得还是这块儿自在。
婉儿却并不高兴,用手捏着自己的下巴皱起了眉头,“这街市本就是让所有人任意走的,怎得无形中就划分了区域,那老板说的客气,还不是打心底里看不起人。”
我倒是不在乎这个:“那没法子,如果我们有随便走进哪家店坐下的底气,自然也不怕人看低,可我们不确实没有这能力么。”婉儿摇摇头“不对,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为什么人要分高低贵贱,上中下等,都是爹娘所生,都是赤条条的来,凭什么就差的那么远?有的一生下来富贵无忧、衣食不愁,有的却是只能为奴为婢,屈尊事下,这是什么道理!”
我哈哈大笑,“这世间哪有那么多道理,你看人生来就有高低美丑,也有聪明绝伦,也有痴愚顽钝,你最多也只能羡慕他们投个好胎,像我们再怎么样至少也比那些半路夭折,人生短暂的好吧。”
“可这不对!人生来应该是一样的,可如今却早已分了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