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晨光照在云上,景色忽然变了。
阮静妍被苏璇唤醒,朦胧的睁开眼,淡紫的光映在云上,宛如飘渺的天上仙阙,云层的间隙露出地面的沂水,仿佛一条发亮的细带,曲折向无尽的远方。随着天际的金光逐渐盛亮,一轮红日终于挣破云层而出,照见河山万里。
阮静妍从未见过琅琊竟然有这样绝丽的景色,一时看得痴了。
苏璇拥着伊人,低道,“我一直很想带你去天都峰看看,始终不得机会,这里的景致有几分相似,也算偿了心愿。”
阮静妍越发不安,伏在他胸口道,“再过几日我就出孝了,天涯海角都随你去。”
苏璇只笑了一笑,清瘦的脸庞疲倦又寂落。
阮静妍看着,不知怎的就落了泪,随即听他轻声道,“奴奴,我不能接你了,你寻个合适的人嫁了,明日起将我忘了吧。”
阮静妍不能置信,整个人都呆住了。
苏璇的怀抱依然温暖,说出来的话语却让她寒冷入骨,“我已经疯了,单这样拥着你,我都怕什么时候神智不清,失手杀了你。”
阮静妍惊叫出来,“不可能!你不可能疯,不可能!”
苏璇的声音带上了喑哑,如随时可能熄灭的火,“你不知道,我每次醒来都很害怕,怕剑上有血,怕抬眼就看见尸体——我什么也不记得——可我确实杀了人——”
阮静妍流着泪拼命搂住他,语无伦次的安抚,“不可能!我知道你不会!一定哪里弄错了!”
苏璇任她搂着,馨香柔暖的娇躯仿佛人世间最后一点温情,让他不自禁的吻着她,两人的泪混在了一起,“奴奴,我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了,人们都惧我憎我,视我如恶鬼。”
阮静妍哭得几不成声,抓着他的手腕不放,“不会的!我永远不会怕你!带我走吧,去到哪里都好,边蛮无人之地也无所谓,只有我和你,我不要再和你分开!”
苏璇眼中有泪,心中有血,窒痛得无法言语。
近半年比地狱更煎熬,一天比一天更绝望。
哪怕爱人娇柔热情,毫无保留的信任,甘愿不顾一切的跟随,连毁灭也无所惧。
可他已是天下为仇,穷途末路。
纵然历过千难万险,纵然无惧最强大的敌人,却要如何面对成为恶魔的自己。
☆、声名裂
江湖人一度畏之如虎的朝暮阁,已在正阳宫与少林带领的反攻下退缩一隅,新的魔头却是在试剑大会上万口传赞,受尽尊祟的苏璇。
恐惧在一层层爆传中越来越深,武林的怨声日渐加重,越来越多的不满开始指向正阳宫。
就在此时,苏璇突然失踪了。
世人皆松了一口气,而在金陵一地,荣华威严的威宁侯府邸内,薄景焕阴鹫沉怒,将案上的碗盏重重拂落,摔溅了一地碎瓷。
侍立一旁的白衣美人静默的俯身收捡,突然一方厚靴踩住她的手,碎瓷顿时深碾入肉,燕宿雨额上见汗,一声不吭的忍耐,头顶传来薄景焕阴寒至极的声音。
“为何女人如此下贱,不肯做王侯夫人,偏要死守一个疯子!”
燕宿雨话语轻婉,听不出半点痛意,“是她不知侯爷的好,没有这份福气。”
踩在纤指上的靴子纹丝不动,薄景焕冰冷道,“换成你又如何?”
燕宿雨浅笑一声,无限娇驯,“有人持宝而不知惜,有人惜之却无宝缘,妾身能如何?”
靴子移开了,纤掌下已是一片鲜红,薄景焕终于怒火稍减,“退下,换人来清理。”
燕宿雨柔柔的应了一声,退出了书房,正好红楹端着托盘而来,见她袖上染血,眼光顿变,燕宿雨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入内,两人一同回了栖居的小院。
红楹扔下托盘,拉出她的手,一看之下脸腮都绷紧了。
细柔的手上深深嵌入了两方碎瓷,割得掌心血肉模糊,手背上还有靴印。
红楹小心的拔出瓷片,为她清洗伤口,洒上金创药粉。
燕宿雨忍着疼,烟眉凝着一丝薄讽,“琅琊郡主宁死不肯许婚,侯爷气过了些。”
就为这而迁怒,红楹恨得银牙欲碎,“在贵人眼里,我们的血肉都是烂泥。”
燕宿雨敛去表情,看着一层层绕上掌心的净布,“今日你有些激动,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
红楹再控不住情绪,美艳的面容扭曲了,“青栀去了。”
燕宿雨的神情凝住了,脸色蓦然煞白,“怎么回事?”
“少使让她去陪个人,抬回来已经不成样子,最后只说了两个字。”红楹落下泪,嘴唇颤得说不下去,“青栀说——好疼。”
燕宿雨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心抽得停了一瞬。
燕子楼门派不大,没什么依仗,也没有绝世武学,楼中弟子多是三教九流,以买卖消息而存。红楹是燕宿雨的师姐、青栀是师妹,自被朝暮阁所并,三人不得不屈膝忍辱求存,好容易相扶至今,青栀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