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老八也是清流,狴犴似虎的兽身往地上一坐,看着兄弟们出招,舔着虎爪冷静为对手做出鉴定:“轻伤一级、轻微伤、重伤二级、轻伤二级、重伤一级……”
负屃落地后化作人身推推眼镜,盘对一坐,摸出随身携带的《中华妖兽招式大全》草稿,为待出版的新书增添新内容。
三分钟后,战场归于宁静。伤者倒了一地,黑熊妖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楚潇的目光划过唯一一个断颈毙命的打手,定在梁爷脸上:“您还打算把我弟弟留下么?”
毫发未伤但以孤立无援的梁爷面无血色:“诸、诸位请便……”
“很好。”踩过在打斗中早已尽塌的擂台栏杆,沿着台阶一步步走向梁爷,“你们捉妖打擂,为作乐而置它们的生死于不顾——用的不止是在人间作恶,罪有应得的妖吧?”
他风轻云淡的声音在夜色中犹如绸缎般轻缓铺开,绸缎下却似掩藏利剑,令梁爷煞白的面色更白了一层。
“我们妖界有些规矩,比如到人间惹是生非的小妖若被人类斩杀,同类不能寻仇。”楚潇已踱至梁爷面前,淡看着双腿犹如灌铅,想跑却力不从心的梁爷,“再比如,只想安静存活于人世的小妖如若枉死人间,拥有神级地位的大妖,要帮它讨回公道。”
“我……”梁爷想要辩驳,突然沿四肢百骸侵袭全身的剧痛却将他的话硬噎在喉咙里。
楚潇在兽化瞬间刺入他腹侧的利爪,在抽出的同时又化回人类手形。
他垂眸扫了一眼,将硬扯出的肋骨扔到一旁,提步离开。
貔貅顺利寻回,一行人回到古老爷子的宅子,打算趁早洗洗睡。
祝小拾的心情有些复杂。
——怎么讲,她不是不知道梁爷这种黑市霸主一般都恶贯满盈到直接枪毙都不冤,也清楚睚眦经万年岁月积淀形成的行事准则一定比她的是非观更公平,但梁爷毕竟和她是“同类”,看着同类当面被愣扯出一根血肉模糊的肋骨,祝小拾身为普通人,或多或少会怵得慌。
于是她一路都没跟楚潇说话,进院后直接扎进浴室给脏兮兮的貔貅洗澡。貔貅毛茸茸的,泡沫揉进毛发里手感倍儿好。祝小拾看到浴室门口的架子上有个塑胶制的小黄鸭子,以为是哪个师弟师妹的,就扔进盆里给它玩,结果等那个提供有效情报的师妹桑宿进来送浴巾时一问才听说,那竟然是师父的?!
祝小拾本来就很复杂的心情顿时又更复杂了一点。貔貅把那个小黄鸭在两个爪子间推来推去,愉快地“貅貅貅”着,玩兴奋了还抬爪子拍水。
“哎哎哎哎——别闹!”祝小拾嬉笑着直起身,一抬头,从浴盆旁沾满雾气的大玻璃镜中看到了倚门而站的人。
楚潇察觉到镜中折来的目光,默了默,问:“你生气了?”
“……没有。”
“那是我吓到你了?”他又说。
祝小拾没吭声,他插着口袋上前了几步:“其实若不是想到你说不要杀人,我是想要他的命的——他身上血气很重,死在他手里的无辜妖兽绝不是一个两个。”
“我知道。”祝小拾抿了抿唇,一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需要点时间接受这种……”她不知道如何表述,但觉得他能意会,就把具体形容的部分跳了过去,“你不用担心我。”
楚潇凝睇着她发白的面色,原本想再细作解释的心思突然消弭。片刻之后,他吁气道:“以后不会了。”
“什么?”祝小拾浅怔。
“以后不会了。”他好似不太自在,低头将手指在鼻下蹭了蹭,“我以后会尽量用你……们人类能接受的处事方式。”
她微懵,一时在想这会儿是不是应该道个谢?但他已坐到浴盆边,朝貔貅一笑,直接换了话题:“想不想二哥?”
“貅……”貔貅从看到哥哥们集体上阵找它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错了,这会儿十分不好意思地用一种犯错后心虚的目光怯怯望楚潇。
楚潇揉揉它还沾着泡沫的湿漉漉的脑袋:“我们是真拿你当弟弟的啊!你九哥因为怕你知道实情后难过,独自一人在外面躲了四千多年。”
“咿——”心里难过的貔貅咧嘴要哭,楚潇又再度用力揉揉:“不哭不哭,晚上跟哥哥们睡啊,明天带你出去玩。”
“貅!”貔貅破泣为笑,把小鸭子捧起来放到楚潇手上,然后自己在水里扑腾着洗掉泡沫,一脸历经苦难后重回家庭的幸福。
当天晚上,祝小拾只知道对门住四居室大套间的师兄弟一直聊到很晚。次日清晨路过门口时一看,才知道他们直接全在客厅里四仰八叉地睡了,貔貅缩在季朗怀里,爪间还抱着狴犴伸过来的手。
——看来它这个一定要人抱着睡的毛病,果然是被一群哥哥们一起宠出来的啊!
这温馨有爱的画面令祝小拾衔起笑意,不知不觉就看了好久,直至有人不小心撞到了她身后。
她回头一看:“楚潇?起得这么早啊?”
“早……”他看上去有点反常的没精打采,将手里拎着的袋子向她一递,“我买了酥油茶和糌粑,当早餐吃。”
“……谢谢。”她接过来,再度看向明显不大对劲的楚潇。
他看看屋里还正熟睡的兄弟们,情绪难辨地问她:“我能去你屋里待一会儿吗?”
“行……”祝小拾点头,他就先一步去推了楼道对面她房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