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小壮他们三个人一起被带到糊城战俘营的还有其他四个人,但他们不是在湘城一带被俘虏的。日本人用一根长绳子把他们七个人栓成了一排,邹城作为其中军衔最高的**军官,走在前面,王小壮作为军衔第二高的,走在了最后面。
日本人把他们带进了一间简陋的淋浴室,扔给了他们每人一套绿黄色囚服,然后挺着刺刀,监督他们洗澡。
王小壮看见靠墙的位置倒着吊了十几只**的钢盔,上面打满了抢眼,一根水管贯穿进来,在每一个钢盔上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然后有人在外面拧开了水阀,带着太阳温度的凉水涌进了水管,从钢盔的漏洞里洒了下来。
邹城很快把自己脱得只剩下头上的绷带,躲进了水帘中,他看了一眼其他几个没有动的人,“等什么呢!?等鬼子给你们送肥皂吗?都是从尸体堆里爬起来的,不洗洗干净容易生病。”
“我洗不了,我肚子中枪了!”张宜生有些犯难,他的伤口虽然经过了简单的处理,但在这样的淋浴条件下很容易让伤口感染。
日本人看样子只让邹城一个人说话,张宜生很快被一枪托打倒在地。鲜血从他的嘴角渗出,一柄明晃晃的刺刀指着他,面前的鬼子凶神恶煞,看上去要吃人的模样。
“脱了吧,不洗这个澡的话,他们会打死你的!”站在张宜生身边的一个少尉轻轻地说道,他举了举手,向殴打张宜生的鬼子说了一串听不懂的语言。鬼子骂了几句,往张宜生头上吐了口唾沫之后,然后看了看站在张宜生和王小壮中间的这个少尉,交代了几句话。
少尉点了点头,然后对王小壮道:“中尉,来,帮把手,我们一起帮他脱了衣服洗个澡。”
“你会日语?”王小壮连忙蹲下去,在少尉的帮助下扶起了张宜生,少尉连忙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说话。可是这个提醒来得稍晚,王小壮感觉脑后生风,背上紧接着一痛,那鬼子一枪托就把他砸倒在了地上。
妈了个巴子!不到一小时就挨了一个大脚,几个耳光和一枪托,王小壮心里顿时就火冒三丈。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心说日了狗的小鬼子,长得还没我高,你特么再用枪托砸老子试试!
他愤怒的表情完全写在了脸上,用眼睛去瞪比他还矮了一个半个脑袋的小日本子。
然后鬼子真的又给了他一枪托,不光给了他一枪托,还两脚踢在了他的脑袋上。那一阵头晕目眩,眼冒金星之后,王小壮感觉自己的左耳完全失去了听觉,光听见了一阵没完没了的“嗡嗡”耳鸣声。
小鬼子下手是真狠,嘴里一边飙着粗暴的日语,一边拉开枪栓推子弹上膛。少尉连忙拖住了那个鬼子,然后果然他也挨了一枪托。接下来在这个简陋的浴室里就一阵鸡飞狗跳,鬼哭狼嚎,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几个日本兵也加入了殴打这群战俘的行列中。除了邹城之外,这里的六个人很快被全部放倒,王小壮最惨,被三个鬼子围着圈爆锤,他只能蜷着身体,拼命地护着脑袋,任凭几只脚在他身上猛踹。
面对这样惨烈的场景,邹城完全没有办法,他说的话没人听,也没人听得懂,反而还被人一耳光扇回了水帘里。
好在日本人并不是真要他们的命,打完了以后,几个鬼子收了枪,骂骂咧咧地又站了回去。
那少尉被打得一脸鲜血,他挣扎着爬了起来,默默地除去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老老实实地开始洗澡。其他的几个人哪里还敢造次,王小壮趴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张宜生小心翼翼地伸脚拨了拨他,王小壮翻了一个身,鼻青脸肿地站了起来。
他避开了日本人射向他的目光,面对着墙开始洗澡。几个日本兵发出了一声哄笑,大概是在嘲笑他自找苦吃吧。
有了这一次的经历之后,王小壮总算明白过来,他真的成为了敌人的俘虏。这个铁一般的事实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他宁愿那两颗手榴弹把自己炸死在那座土屋里,也不愿意这样窝囊地活着。他们七个人被安排进了同一座被铁丝网环绕的木质营房,日本人把他们一个一个丢垃圾一样丢进了乌烟瘴气的木屋里,昏暗的灯光下,邹城看见进门的通铺上或躺或坐,还有五个人。这五个人穿得和他们一样,绿黄色的囚服,和鬼子军装的颜色有些像。
邹城问:“你们是**吗?”
那五个人没有理他,要么看着天花板,要么看着高高的气窗。
王小壮搀扶着张宜生,把他放平在了床上,“我们是118旅的,你们是哪部分的!?这位是我们连长......”
“切,连长!?要不要弟兄几个站起来给您立正稍息一个?再给长官您敬个礼?”倒在铺上的一个人坐了起来,王小壮看见他的耳朵少了一只,他打量了一会邹城,半天才接着说道:“连长算个屁,我们这里军衔最高的是少校,喏,那个就是!”
一只耳指着铺尾的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看上去他有点害怕,把自己蜷城一团,警惕的目光在碎了一只镜片的眼镜后面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几个陌生人。
“少校!中央军的参谋!就那副怂样,特么地还少校!我日了他亲爹的。”
邹城没有接话,看上去脸上平平淡淡的,但那眼神却不太友好。他走了过去,挨着少校的铺位脱了鞋,两腿一缩闭眼睡在了旁边的铺上。其他的人也没有多说话,各自找了位置上了床。这一天天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