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厅,说宏达地产的人刚进去,鸿海这边的总经理和副总两人在楼下了,马上上来。
闻萤点头:“好,我们走。”
包曼盈等在门外,半长发在后脑勺挽了个髻,梳得一丝不苟。
自从过上规律的家庭生活,她近两年愈发富态了,套裙在身上留不出余裕。
“我们提早来了,没耽误你吃饭吧?”
见到闻萤,她脸上绽出笑的暗影,笑里存着知根知底的熟稔,是往昔的一团乱麻到了今时再理不出个所以然,尽数付之一炬的干脆。
闻萤客气地笑:“不耽误,我吃得早。”
“听说你家那位减刑了。”
“包总消息真灵通。”
“毕竟我家也有人在里头。”
“是啊,你堂兄恐怕还要再等等。”
两人暗暗打着话里的机锋,听起来有些较劲的意思。
不过当年林谨承供出包堂兄的时候,包家上下其实多少松了一口气。
包家最初靠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发迹,这些年有心洗手上岸,有这样一个不成器的早晚破坏所有人的努力,败光家族的脸面。包堂兄不肯出国,他们自己下不了手,让林谨承供出来多少也算他的报应。
包曼盈如今升任宏达地产的总裁,这次还是她主动找到闻萤,提出创新“酒店地产”的模式,谋局全国。
包曼盈随后说起养小孩,话题便又滑向了育儿经。
连闻萤也觉得奇妙,被逼到最绝望的时候,她一度以为自己会杀了包曼盈。
寒暄一番,她们相继步入会议室。
*
林谨承出狱的那天,闻萤开车去接。
因为连续被评为改造积极分子,他获减刑八个月,比预计提早不少。
不过服刑期间,除了律师,他拒绝其他人的探视。
好像他读书时去美国,也不曾和闻萤联系,眼下想来,或许不愿让她看到落魄的一面。
监狱外有条林荫路,枝叶密密匝匝地盖住天空。
把车停在路边的树下,她下来走了一段。
时值七月,脚下那些随风晃动的青色光斑错乱簇挤,像河道奔流的水,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树木经太阳烘烤后的清香,抵挡了不少难耐的暑意。
在白森森的马路那一头,一个瘦高的身影迎着滚滚热浪走来,闻萤停下不动了,等着他。
昨晚上她失眠了,反复设想重逢的场景。
比起上一回他的意外到访,这样的等待让她倍感焦灼。
林谨承很快走近了,两手空空,看去比入狱前清减了不少。他人还是挺拔如峰,薄薄的寸头,胡须剃干净,英俊的眼眸透着明朗。
隔着一米多,两人一言不发地相互打量,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他们都是心里头能藏事的人,这样也好也不好。
闻萤暗暗感叹着,正要说话,不想被他抢了先:“你一个人?”
“对,不好意思,来的不是王律师。”
就连出狱,他也是让律师来接。闻萤想到这,不由得气恼,于是扔下一声“快走吧”反身走向车子。她穿印花真丝连衣裙,阵风掀动裙摆,勾勒曼妙身姿,有种旧时的绰约。
林谨承其实很想抱抱她,低头停顿了一下,没有伸出手。
闻萤还开着以前他送的那辆捷豹,没有换过。
林谨承打开副驾的门,和后排安全椅上的女孩子对上眼,愣了愣。穿背带牛仔裙的小姑娘生得漂亮,猜不出具体年龄,看他一眼没说话,兀自歪过脑袋仰望窗外的大树。
他猛地关上前门,二话不说地坐到后排。
乌黑柔亮的童花头转来,眨着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神色警惕地看他。
闻萤扣好了安全带,侧身说:“迦雯,叫叔叔。”
小姑娘立即奶声奶气地喊:“叔叔好。”
听到闻萤说“叔叔”的时候,林谨承的脸色差不多全垮了,如被浇透一盆雪水。
但没多久,他抱着最后一点不死心问:“这是谁的?”
闻萤发动车子,调节冷风,残酷掐灭他的希望,“我跟飞镰的。”
一直开到市区,林谨承都缄默不语,偶尔不甘心地扭头看迦雯。
视线细致描摹她的眉眼,挺秀的鼻梁,红唇雪肤,像在分辨哪些是属于闻萤的,哪些是……
林谨承冷声冷气地问:“你姓什么?”
迦雯一路叽里咕噜地哼唱妈妈新教的一首英文歌,声音含在喉咙里,乖巧安静的模样。
不怵身旁叔叔的臭脸,她依旧保持礼貌,甜甜地笑着说:“我姓纪。”
林谨承直挺挺地靠回座椅,像耗完最后一格电量的手机,再没有一点精神,归于永恒的倦怠和无望。
直至迦雯又唱两句,想起什么似地,脆生生地问:“妈妈,我明天能姓林了吗?”
林谨承:“……”
*
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