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之间,声落人到。李秋生冷眼横扫,三五个先前跟自己还闹得凶巴巴的小屁孩,此时却乖乖地树影后茅草间崩了出来。各自的手里居然还拿着二三条肥大的红薯,缓缓向树荫下走来。
李秋生苦笑了一下,心想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又和这些先前还处于敌对状态的小家伙混在了一起呢?那被人穷追猛赶,大黄狗尾随乱犬乱吠的景象又一次迂辗过李秋生的脑际,他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极端的讽刺。原来真是应了好一句话,人不打不相识。今天打了,也相识了。
狗儿却像一个善于排兵布阵的将军一样,吩咐几个小孩各按自己的意志去做事了。搬土块的搬土块,建土窑的建土窑,捡拾柴火的捡拾柴火,忙碌起来却也像是一个原始的和睦的大家庭,大家井然有序地尽着各自的职责。李秋生忽然开心地笑了,虽然他生长于青楼,少于经历这种乡村的快乐童年,但是自己如今置身其中,感同身受。似乎自己又回到了那年少欢乐的童年中,做梦一样在孩子中间纯净地成长,没有沾染尘世间一丝一毫的灰烬。
此时此刻,李秋生暂时忘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些倒霉不相称的故事,甚至是那些让人揪心和惋惜的伤痛。脑际忽然又涌现出董嫣芷在青楼后院那狭隘的房间里为自己唱歌的甜美画景,如若此时此刻董嫣芷也能现身此地,和自己,和这几个小屁孩,混在一起,搞搞乡下这些充满诗情画意的事情,一定是很快乐美妙的享受。
篝火终于在窑窘里袅袅升起,生烟的角色直入天空。狗儿终天灰头土脸地停驻在了李秋生的面前,一脸的得意和讪笑呵然说道:“大哥哥,你再忍耐等一会,咱们窑烤的红薯可香啦,保证让你嘴馋得口水直流。”李秋生羞愧地低头叹道:“狗儿,辛苦你了!你这样为大哥哥劳心劳力的,大哥哥都不知道如何报答你了。若是有机会呐,大哥哥一定带你去镇上看人家唱大戏,给你买好吃的冰糖葫芦,还有那七彩的宫灯。”狗儿听得浑然入神,手托着腮膀,怔怔地看着李秋生,嘴巴不自觉地巴唧巴唧的蠕动了几下,呵然笑道:“好,好,咱们就一言为定,等着大哥哥带狗儿进城喽。”
“小仔芽,火候够了,你们快把红薯丢进窑里面去,再把士窑扑碎了压在红薯上,烤红薯就大功告成了。”狗儿又在李秋生的身旁大声喊道,迷着的眼睛跟着掠了过去。那凌利的声势就像打了胜仗的将军,几乎容不得别人抢了他的风头一样,其他的小屁孩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了。
一阵幽香随着风儿轻轻掠过,狗儿嚯地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土窑边,用树枝挖开了刚才烧焦了的坭土,那熟透了的肥大丰硕的红薯就倏然映入了几小孩子的眼帘。众小孩子一阵眼馋,喉咙里直咕噜了几下,吞咽口水的声音却是那么清晰圆滑的响动。可是,没有狗儿的发话,她们又只能像圈外观战的猴子一样,眼睁睁地盯着,干着急。
狗儿把一条烤得熟透了的大红薯直挺挺地送到了李秋生的跟前,李秋生移动了几下,红薯的热立即传递开来,一股含着坭土的清香味慢慢散发开来,直扑入鼻孔,沁入肺腑。狗儿说的一点都不错,这烤熟的红薯那个香啊,最是特别了。就像望梅止渴的效果一样,闻着这股清香,非得让你口水直流不可。李秋生终是逃不过这熟红薯的诱惑,嘴巴吧唧吧唧的干响着,就连皮带衣咕辘咕辘地大嚼起红薯来了。这一副狼狈的饥饿相,看着特别的逗人。
又是一声吆喝,狗儿往每个小屁孩的手里分发了一条熟红薯。众小屁孩一阵大笑,你看看我,我盯盯你,把手里的红薯皮往别人脸上一丢,一骨碌站起来笑着跑开了。然后,就这样你追我赶疯疯巅巅的模样乐开了。
李秋生独自咀嚼了几口香喷喷的熟红薯,脑海里蓦然又崩出了董嫣芷的身影。他想如果董嫣芷这时也和自己同这些小屁孩在一起,红薯一定更飘香,她的笑声一定很甜美,所有的一切都会很美,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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