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原配,她一发火,两个姨太太虽不忿也不敢再争持,各自闭了嘴不提。
训斥完姨太们,陆太太越想越不对劲。小女儿虽说骄纵一些,却很乖巧,绝不至于做出这样离家出走的荒唐事,恐怕另有隐情。
老爷那头自然不敢惊动,要不要把长子找回来商量一下呢?陆太太正犹豫着,只见听差金贵捧了个白信封,急急地闯了进来:“太太,这是有人用箭射在咱们大门上的!”
“哎哟……这响箭传讯可是绑票惯用的伎俩阿!”二姨太虽不识字,戏却没少听。水泊梁山、小五义……本本都有这桥段。
梅姨娘偷眼去瞧陆太太,只见她看了信后脸色泛青,整个人摇摇欲坠,多亏大丫头金香在旁扶着才没跌下椅子去。
“快…快……”陆太太一手按着胸口,一边颤颤巍巍地指着金贵:“去衙门找大少爷回来!”
“是!”金贵眼见太太的神气都变了,料得那信上不会有什么好话,正要照办。二姨太偏又不合时宜地冒出来一句:“听说大少爷今儿要去迎接上官,要是唯独他一个不在,会不会有碍前程……”
话音没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二姨太在家中纵横这些年,从没当面吃过这样大亏,捂着脸就傻了。
陆太太恨得声直抖:“没人心的东西,什么前程能比得过他亲妹子,要是出事的是佳人和宜人,我且看你还能不能说出这种混帐话来!”
太太发落姨太太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更何况二姨太确实是说错了话,佣人们只管盯着脚尖装傻。
唯有梅姨娘深感出了口恶气在心中暗喜,上前扶住陆太太劝解道:“太太别恼,二姐实在是有口无心的人。”
“你也要拦着我吗?”陆太太板着脸道,她平日对这些姨太太多少看个面子情,如今为了女儿却顾不得了。
“哪能呢!”梅姨娘可不是二姨太那个棒槌,最圆滑不过:“事关重大,必得请大少爷回来做主的,只是怎么请法却要斟酌一二。”
“大少爷年少得志,少不得有人嫉妒,说不准趁他不在就要生事。我有个不懂事的想头,不妨往市办公室厅挂个电话,就说太太病了。自古一个孝字是顶要紧的,不怕上官不放人。”要放在平时,梅姨娘也不敢出这种触霉头的主意。但眼下四小姐的事为重,她料得陆太太不会计较。
果然,陆太太何止是不计较,简直如刘邦得了个张子房,连声道:“说得有理,金贵,可听见三太太的话了?”
得了这句吩咐,金贵自然是快马加鞭去办。不下半个钟头,陆大公子的汽车就开进了院子。
电话都打到了办公室,陆益谦以为母亲必然病得严重,急得一路脚打后脑勺。谁知一进门,却看见陆太太正好端端坐着,当即吃了一惊:“妈,您没事?”
想到自己办公室丢下的那一大摊子事,又怒道:“是哪个不懂事的下人乱传消息?”
“不怨旁人,这都是我的意思,你先来瞧瞧这封信!”陆太太好容易盼来了主心骨,赶紧拉着儿子到璋絨沙发上坐下。
所谓的勒索信是桑皮纸叠成的一个长方条,上头写到:“陆家富贵,欲借两万大洋一用。午后四点,跑马厅外交易。如不答应,恐四小姐有性命之忧,切切!”
“岂有此理,敲诈敲到我陆家来了,以为上海没有法律管辖了吗?”陆益谦气得将信一把丢在地上:“妈您别担心,我这就给警察厅柳厅长挂电话。”
这个儿子是个有能为的,却过分刚直,像极了他父亲。陆太太在心中叹息之余一把拽住他:“回来!要是一个电话能解决,我何至于用到你,早就豁出这张老面子了!”
看儿子仍是一脸不解,陆太太索性掰开揉碎来讲:“自古绑匪都是亡命之徒,现在不过是求财。要是知道家中报了警,还不撕票?这是存心要断了你妹妹的生路呀!”
本是想劝服儿子的说辞,陆太太说着说着却忍不住悲从中来:“我苦命的阿囡,好端端地被人绑了,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罪。老天爷要罚,怎么不把我的命给拿了去!”
“妈,您别哭啊!”陆益谦眼见母亲开始哭天抹泪,只得把满腔的愤懑暂且收起,无奈道:“那依着您老人家要怎样办?就算要给赎金,也非得惊动爸爸不可,否则哪里能搜罗到这笔费用呢?”
两万是个什么概念?就陆益谦这个职位,倘若不徇私舞弊贪赃纳贿,每个月的薪水是三百块,不吃不喝也要存上五年半。
“不许惊动你父亲!”陆太太护女心切,忙虎着脸道:“他也是个石头做的脑子,倘知道了必要报警的。我这里还有些私蓄,先拿去救急!”
陆太太是苏州大户人家之女,当初嫁到陆家时妆奁足足占了半条街。陆益谦一点不怀疑她能拿得出这笔钱,但钱还不算重点,这样姑息养奸实在不符合他的原则,不禁把眉头皱得死紧:“妈……”
到了这时,陆太太反把眼泪收了,平静地看着儿子:“你要还认我这个妈,就听我的!”
第4章 魏五爷
在陆明夷上辈子三十多年的人生中,主要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她是陆家的凤凰儿,每天想的无非是吃什么点心,穿什么衣裳,配什么首饰。她强于一般人的审美,就是在这个阶段培养起来的。
第二个阶段她是沦落市井的丑小鸭,每天为了填饱肚子奔波。艰苦的日子教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