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有这样的觉悟。”
他抬了抬下巴,“只是,卫氏,你是不是忘了,你早就死在了镜画阁的那一场大火里,和那百种画作一同化为灰烬。这难道不是你早早给自己安排好了的结局?如此,哪里又须得朕做什么恩赐?”
他言语缓缓,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叫人心惊。
定王睁大了眼,扑通一声跪下,“父皇!!”
昭元帝嗤笑一声,“怎么,陆珏,你要给这个女人求情?”
定王其实到现在都还不大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死去的母妃突然活了过来,突然出现,父皇突然震怒……这一切完全没有预兆,让他措手不及。
观父皇现在的脸色,多年的经验和理智告诉他当前最好是不问缘由保持沉默,但是、但是……
顶着上头威严的视线,陆珏紧抿着泛白的双唇开了口,“父皇,还请父皇饶她一命。”
昭元帝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个最近崭露头角的儿子,拨着茶盖儿慢问道:“你可知道她做了什么?”
陆珏垂目未语,昭元帝又自己道:“朕估量着你是不知道的。”
坐在椅子上身穿龙袍的男人半倚着,目光幽幽,他素来严肃威严,少有这样的时候,“卫氏,你来告诉你的好儿子,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手边便是裴郅呈上的奏折,内中缘由记得一清二楚,只需要丢给陆珏一瞧,卫氏到底做了什么一目了然,但他却偏偏置之不理,非是要卫氏一字一句地说给他听。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昭元帝也是个性子恶劣的人,只是做了多年皇帝身不由己,他早收敛许多。
“跟你儿子还有女儿好好说说,你是如何不忠君夫,不孝族父,抛儿弃女,寡廉鲜耻,不知所谓的。”
卫氏埋着头半天都没说话。
莫说帝王就是个普通人在面对这样的事情的时候都少有耐性,昭元帝抬手拂落茶盏,哐当的瓷器碎裂声吓了卫氏一跳。
他厉声道:“说!”
卫氏猛然抬头,浑浊无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她竟是慢慢地站起了身来,口中逸出讽笑,无论怎么压着嗓子她的声音依旧悦耳动听。
她还是没有说话,昭元帝冷睨着她,“怎么,说不出口来?”
卫氏又讽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别人,“没什么说不出口的,做都做得出来,我还怕说道个一两句吗。”
反正都要死了,还管什么东西南北风?
卫氏与昭元帝对峙,裴郅束手立在左侧看戏,眼尾微扬,他暗自理了理袖摆,指尖顺着袖边儿绣纹划过,就在这个时候,又听得卫氏出了声儿。
“我不过是为自己活了一次,纵然如今下场凄凉,我也并不后悔从这个皇宫走出去。”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幂篱,目光穿透轻晃着的幂纱,仿若看见了当初那个立在卫家门庭听着长辈训|诫的自己。
门第荣耀,卫氏荣光,压在她身上,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第九十二章
阆陵卫氏一族自前朝起百年冠裳不绝, 是真真正正的阆陵望族,鼎盛造极,便是后来改朝换代陆家执掌天下亦不曾有碍其繁盛分毫。
世有传言,京都能换主, 阆陵仍姓卫。
那个时候的卫家煊赫难以言表。
只是日中则移,月满则亏,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
先帝昏庸无能, 时值世道大乱, 战火四起, 当时还只是皇子的当今陛下与镇国长公主奉命领军, 行至阆陵,与卫氏一族发生了嫌隙龃龉。
内中到底如何年幼的她并不清楚,只知道后来先帝故去, 当年的年轻皇子陆霄继位, 官家世族大换血, 卫氏便再不复当年荣光。
她是阆陵卫氏门族这一辈嫡系里唯一的女儿。
卫蓉玥上有兄长下有幼弟, 若在普通的富贵人家,必是千娇百宠的长大, 可她生在卫家,世家门阀,每一个孩子的头顶都压着家族荣耀,骨血里都被长辈烙刻下了卫氏的名字。
他们是卫家的儿女,既是卫家生, 也亦该为了卫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是族学的先生每日都会告诉他们的话。
兄长是卫氏的顶梁,身为卫家这一辈唯一的姑娘,她是卫氏极力栽培出来,装饰门面的娇花。
卫氏需要她的时候,她必须为之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命。
在门族面前,个人往往不值一提,他们都喜欢说:小我成全大我。
所以,在他们要她进宫为卫氏子弟铺路的时候,她去了。
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进宫的那天阆陵正下着雪,如同现在外头一样,白茫茫的一片,雪舞苍山,回风呼啸。
她穿着十二位绣娘飞针走线,精挑细勾出来的锦绣华裳,在所有人的含笑期盼下踏上了雕花马车。
他们目送着她走往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