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装有芯片的核电站反应堆,以及核能武器,会在世界各地,炸出腾空的烟云,将地球炸得只剩地幔,将海洋变成死亡之水。核爆云将笼罩这个地球,地球会变成下一个金星,再容不下任何形式的生命。
影像里的谭可贞轻轻苦笑了一下:“原本这个秘密会永远藏在量子密钥中,直到人类自取毁灭。我本打算这样放任它。”
“可是……直到有一天早晨。”
那天早晨。他宿醉后醒来。
天光刺痛了他的眼睛。谭薇正拉开窗帘,阳光从她背后照进了屋内。
一瞬间,他发现,这孩子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每天等他回家讲故事的小女孩。
而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看她长大。还没来得及多抱一抱她。
怎么一眨眼,她就大了,与她隔阂了?不能带她去非洲草原看动物,不需要再检查作业,不再每晚为她讲一个故事。
忙碌了几十年,到头来,却没有参与过女儿的成长,甚至因为她母亲的死,父女形同陌路。以后她会结婚,有自己的家庭,他却孤零零走向坟墓,走向死亡。
他心中涌起无法言说的遗憾和痛。
他怅惘着,忽然,一杯红茶递到了他的面前。
他呆呆地接过,掌心温热。白色的热雾中,谭薇的面孔也变得影绰缥缈。
“爸,你又喝醉了。”
她竟然主动和自己说起了话。不是做梦吧?谭可贞猛地从沙发上起来,额头还有些眩晕:“……嗯。”
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因为自己的软弱,害死了她的母亲,谭薇恨他是应该的。
谭薇转开目光:“妈妈以前就劝你少喝酒。”
她在谭可贞对面坐下,从茶几的果盘上拿过一个橙子,用水果刀剥开。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经常感冒发烧,吞不下去胶囊吗?”她一边回忆,橙子皮在刀下旋转成一条长长的弧度。“你把胶囊拧开,倒进汤匙里,用橙汁冲泡了喂给我。你告诉我这样就不苦了,是甜的。”
有过这样的事吗?谭可贞仰头努力回想。末了他微微一笑,无奈摇着头:“记不得了啊……”
过去太久远了。
“我还记得呢。”橙子皮落在茶几上,谭薇将它们拾起来:“小时候我一直以为,不论再苦的东西,只要有橙汁都能够化苦为甜。”
谭可贞倒是记得她的口味,但从不知道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橙子是很奇妙的存在。不管遇到再苦的东西,再难过的事,它好像都能回甘,像它的颜色一样给人希望。其实生活也是这样的吧。”
她递了过去:“爸爸……给你。”
橙子剥好了。
早茶腾着白雾,谭可贞接过那个橙子,手有些颤抖。
他嘴唇阖动,忽然出声:“你和你妈妈……应该怪我吧?你小时候……我经常不回家。我没看着你长大。这是我最后悔的事。”
他低着头,望着光洁的地板上自己的影子。
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抵在他额头,替他将凌乱的额发拂了回去。
“其实,妈妈从来没有怪过你。”
他听到谭薇这样说,心头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蓦然瓦解粉碎了。
一缕阳光照射进来。
“她走的前一天叮嘱我,给你泡红茶,要你少喝酒。她说……你很不容易。”
谭可贞垂下头,脸埋在臂弯中,浑身发起抖来。
“记得小时候我和你说,想当个动物学家吗?你带我到非洲大草原上,去看那些动物迁徙。狮子,斑马,犀牛,火烈鸟……在生存面前,所有生命都那样平等——它们都很不易,你说,我们应该对生命怀有敬意。”
“这是你教我的。你让我明白,背负痛苦很不容易,坚持活着很不容易。这才是我们生而为人,最大的勇气。所以……活着,是最伟大的事情。”
“爸爸,你现在坐在这里,和我说话,这就是最伟大的事情。”
谭可贞抬起头,泪眼模糊中,从她眉眼间,依稀看到了当年那个小女孩。
他眨了下眼,泪水掉落,眼前复又清明了。
窗外,一阵初春的风吹来,纱帘飞舞。
谭薇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帘摆弄好:“爸爸,等你老了,我也每天给你读书。就像小时候那样,好不好?”
风轻轻吹着,她转过身来面对他,背后是无垠的光茫,明亮的世界。
窗台的白瓷花瓶里,插着盛开的郁金香和红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