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车停了下来。
司机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苏伶歌推开车门下车的时候。他微微扫过来的那一眼,苏伶歌觉得有些迷惑。
但当她走下车,抬起头看见眼前的建筑的时候。自己微微一愣,瞬间就了解了司机那怪异的一眼。
也对,也许她刚才那样的回答。看起来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如今又恰逢精神病发作,自己跑回来的病人。
苏伶歌的手微微落在断断续续透着不适的腹部,心里的某个地方,在一瞬间渗透了那个黄昏里暮色的凉意。
在她的正前方,高大的男人扶着自己的母亲,在一群人的跟随下,缓步朝着里面走去。
他们的步子很稳很稳,每走一步,都稳稳地发出某种规律的声响。看在苏伶歌的眼里,却分明多了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精神疗养院。
她曾经觉得最美好的莫苍云,带着自己杀了人犯了罪的母亲走了进去。在这一刻,苏伶歌终于相信。也许在她二十年的人生里,那些曾经所有有关美好的词语,都是一场绵长的梦境。
如今,她醒了。
她觉得身体里不断地透出凉意,唇齿冰凉,连唇间那一抹笑,都带着冰凉的温度。
手脚真快,她前脚才刚刚报警申请翻案。这边,莫苍云就已经为自己最爱的母亲做好了一切。
当曾经的美好,被如今的试图只手遮天代替。那一刻,莫苍云曾经在苏伶歌记忆里存活的所有美好,被彻底抹杀。
她跟了进去。
苏伶歌觉得那条走廊太长,又觉得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细想之下,才猛然间记起。这样的场景,她不是第一次遭遇。
不同的地点,同样的走廊。上一个,她在这种地方看到的人,是赫连淳的母亲。而这次,她看到的,是莫苍云的母亲。
她们同样都需要在一个“疗养院”的地方里呆着。不同的是,赫连淳的母亲,遭遇的是别人的伤害。而莫苍云的母亲,却是伤害别人的人。
苏伶歌甚至觉得可笑。
像陆芷凝那样的人,为什么只是呆在疗养院,而不是精神病院?
走近了,她停下。门没关上,她透过虚掩的门缝,看到了那一对母子。
陆芷凝盘腿坐在床上,视线在室内打量着。
她并未上妆,平日里精致亮眼的脸上,甚至在这种时刻多了几分微微的苍白出来。平日里总是高高挽起的长发此刻也披散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柔弱,少了几分尖锐和杀伤力。她的神情惬意,完全没有那种自己是在避难的感觉。看着四周的环境,微微皱眉。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我会住在这个地方?”
莫苍云背对着苏伶歌,面对自己的母亲站着。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里微微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压抑。
“如果可以,我连这些都不愿意做!”
苏伶歌心头一紧,握紧双拳,身体微微靠了上去,想要听得更加仔细些。
“哼,”陆芷凝不屑,“如果不是苏伶歌报警,如果不是担心赫连淳会介入帮她,你以为我会害怕?”事实在眼前,陆芷凝满嘴依然充满了不屑,“早知道这个丫头活着,到了如今不仅让你让莫家丢尽了脸面,还闹出这档子事来。那个时候,就应该让她跟她的父母一起”
一起死掉吗?
苏伶歌在门外无声地问,指尖嵌进皮肉里,要命的疼。
“妈!”
莫苍云冷声打断自己的母亲,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奈,掺杂着细微的愠怒,“事到如今,你还要这副样子吗?”他的声音很冷,说着,却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妈,我们已经亏欠小歌太多了。可以不可以,不要再说这种话?”话到了尾音,却分明带了几分请求。
床上的陆芷凝张了张嘴,视线在触及到儿子痛苦的表情之后,到嘴边反驳的话,终是没有再说出口。
“好了好了,等你把这件事情摆平了,我以后都不会再烦你了!”陆芷凝挥了挥手,眉眼一垂,“你去吧,我累了,要休息。”
苏伶歌握紧的双拳,颓然地松开再握紧。有那么一瞬间,有某种积累蒸腾的情绪在身体里燃烧成了浓浓的火焰。让她忍不住想要推开门冲上去,狠狠给那个女人一巴掌。她想要问问她。
“你不会觉得害怕吗?你不会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睡不着吗?”
男人的身体微动,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苏伶歌终于放弃了心里所有的念头,拳头松开,闪身躲起来。
开门的声音,将苏伶歌脚步落地的声音盖住。男人关上门,独自站在关上的大门前发呆。
依然是背对,没有人知道在那一刻莫苍云在想些什么。如果苏伶歌在莫苍云独自沉默的那一分钟的时间里走上去,就会发现。
这个男人的眼眶,红了。
踏出这一步,就意味着他亲手将自己跟最爱的女人推向了对立的两方。
他从来都没想过也不愿,他跟苏伶歌,会是如今这样的结果。
在知道自己的母亲就是当年害死苏伶歌父母凶手的时候,他比死都难受。那种前一刻还幸福地憧憬着未来,下一刻又瞬间在真相的面前跌进地狱的感觉。没有人,会比他莫苍云更加了解了。
。那种爱,融到骨子里流进血液里。他甚至努力试过,离开苏伶歌,但是他根本就没有再去爱另一个女人的能力。
而如今,上帝跟他开了一个要命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