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他是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那种衣冠楚楚,神色淡漠,讲英文谈判字字如金的商业精英。
我熟悉的是身着白衬衣的年轻男子,在书房柔和灯光下,带黑框眼镜看文件,瘦削白皙的面孔,微微蹙眉,专注的神情,随着夜色慢慢渗出的一室倦意。
他疲倦苍白面容,生病时忍着的一声不吭,偶尔的熟睡面容,睫毛覆盖下一层淡淡灰色,如华丽而伤感的威尼斯。
他的微笑浅蹙,他的温言低咳,是我倾尽一生去收藏的瑰宝。
又想起两位老太太的话,人上了年纪感慨怎么这么多,老一辈的故事可真长。
只是她们谈起的不知是何事,难道似翡翠精选台电视剧,我们两家豪门有何fēng_liú韵事牵扯出一代恩怨,又难道我不是江家亲生女儿,身世曲折离奇,多年后发现所嫁之人竟是血缘兄长,于是哭天抢地,彷徨无依,以身殉情……胡思乱想了一番,越想越觉荒谬,然后听到父亲在楼下唤我。
我走下去,爸爸对我说:“家卓要回城上班。”
“我也回去了。”我亲亲小弟:“生日快乐,乖仔,大姐下次回来再陪你玩。”
又是一番热烈寒暄,终于出得门来,他和我一起走出大宅,站在门前庭院树下。
“你要去哪里?”家卓问。
“我约了同学行街。”
劳家卓点点头:“我没空,让郭叔送你过去。”
他招手唤来侯在檐下的郭叔:“送映映去市区。”
然后独自驾车离开。
(十一)
夜晚的玻璃之城,灯火流光溢彩。
韦惠惠等在丽柏门口,穿着一件吊带裙,吸着杯饮料探头探脑地望。
我走过去拍她脑袋:“淫贼,看什么看?”
惠惠竟不反抗,只嘿嘿一笑。
我上上下下瞧她,说:“有点不对劲。”
“映映,我谈恋爱了。” 她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春风荡漾。
我撇嘴:“哪个倒霉鬼?”
惠惠自上大学开始谈了三次恋爱,每次都没到半年就开始抱怨没意思继而高喊我要自由,然后那男的顺利沦为下堂夫,她就继续跟我厮混。
“杨睿逸。”她竟然有一丝扭捏:“上次认识之后,他打电话给我……”
我斟酌了一下,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他还成。”
她像幼稚园里得了糖的小孩,抱着我呵呵直乐。
我看着她的神情,心知这一次她真栽了。
我们去一楼看衣服,惠惠兴致勃勃地拉着我逛男装:“这件他穿会不会好看?”
她对着售货员比划:“他这么高,不胖也不瘦,要穿哪个码?”
售货小姐态度客气:“小姐你可以看看这件,这个码数合适。”
我站在一旁,慢慢地看了一会儿她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然后对她示意比划了右边的方向。
惠惠点点头:“去吧。”
我独自走到另外一边的柜台去看商务男装。
衣着精致的售货员立刻上前,轻声细语:“小姐晚上好,需要为您服务吗?”
我轻声答:“我先看看。”
她点头:“您随意看看。”
沉静华丽的奢侈品牌,明亮灯光照耀下的深褐色的原木橱窗,整齐的一排一排的西服衬衣,质地精良的布料闪烁着隐隐约约的光泽。
几个客人进来也是低声的交谈。
一会,惠惠来找我,手上提了两大袋子,饶有兴致跟着我看:“映映,怎么突然要看正装?”
她又说:“我们快毕业了,杨睿逸要找事务所实习,也需要穿得正式点了。”
她偷偷瞄,咋舌:“好贵。”
我拉着她往外走。
惠惠拖着我手:“女装在三楼啊,你怎么跑这来了。”
“随便看看。”我问:“买好了吗?”
她点点头。
我说:“那我们去吃宵夜。”
惠惠奇怪:“你不看了吗?”
我摇头:“累了,改天吧。”
惠惠跟我并肩,在我身边蹦蹦跳跳的,手上袋子一晃一晃,一直不断跟我说话。
我心头有些微渗的苍凉,我已经结婚,竟然不知道丈夫穿几号衬衣。
一日傍晚,家卓下班回来。
我在客厅看电视,麦昆的作品发表会,这个天才设计师的英年早逝,使得时尚界圈掀起了一股颓靡黑暗的英伦怀念风潮。
家卓坐在一旁陪我看了一会:“嗯,喜欢他的设计?”
我直接地答:“我喜欢他对待生命的方式。”
他有些微微惊讶,然后不置可否地笑笑,彷佛是听到一个小女孩童真的戏言。
“家卓,”我突然低声说:“让我看看你衣领。”
他眉间疑惑:“为什么?”
我咬唇蛮横地答:“就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