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祈虽身染剧毒,但仍可维持,杨长使言及“百年之后”,却是大不敬。严湛只道这两日严祈命悬一线,杨长使身无子嗣,惧怕从死殉葬,定然惶恐不安,倒也不以为忤,道:“父皇宅心仁厚,必不忍以人殉葬,长使大可宽心。况且父皇奉天承运,假以时日,必然康健如初。”
杨长使不再言语,看着严湛远去的背影,不由玉足轻颤,紧抿红唇,许久方才自语道:“枉为人中龙凤,却如此不解风情,真是个呆子。”
想那杨长使本是顾影自媚、窥镜自怜之人,严祈若真龙驭上宾,置其与冷宫,以杨长使的狐媚性子,与从死殉葬何异?原本,杨长使因选秀入北梁后宫,侍奉端敬太后。但端敬太后见其千娇百媚,骨子里都透着一股魅惑,怕红颜祸水、蛊乱后宫,便将其赠与上虞国主林奉节。
杨长使正值豆蔻,少女怀春,哪里想到侍奉的第一个人便已然老迈,床笫之间毫无生气;严祈虽不至于此,但需仰仗金丹,亦不时尽显疲态。
平日里,严湛入宫请安,杨长使便在严祈身畔,不时偷偷打量。想那严湛俊美无俦、风度翩翩,便已让杨长使魂牵意绕。此番出征,严湛力御北梁,屡立大功,更显英雄气概,遑论杨长使,便是哪个怀春女子不喜?
严祈身中毒箭,杨长使并不伤感。甚至在严祈拟旨,让严湛摄政时,杨长使竟有些许的欣喜,幻想着严湛即位,可得宠幸。不想今日里,多番言语挑逗,严湛却正气凛然,不为所动,杨长使心下不觉十分低落。
及至骠骑营营帐,袁乘风与众将皆在等候,季纯已然将旨意已拟好事情的告知。除去袁乘风,众将尽皆欢欣鼓舞。袁乘风见到严湛,又详细问了经过,道:“此等大事,及早宣读为好,待得严昂回营,只怕夜长梦多,事情有变。”
袁乘风虽对严昂多有不满,但言语间也不无道理。严湛想到邓贺若救出严昂,虽要绕路避开北梁,但回城也仅是这两日的事情,倒也不觉会横生枝节。
回到住处,严湛刚刚睡下,一位太监带来口谕,令其速速觐见。严湛慌忙起身,心下却十分诧异,毕竟没有大的动静,严昂此刻应该还未回城。今天又刚刚觐见,又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严湛往行宫而去,问及情况,那太监支支吾吾,只道到了便知。那太监手执腰牌,一路上倒也无人阻拦,带着严湛来至行宫的西北角。严湛十分奇怪,毕竟圣体有恙,如何会来回折腾,挪至此间?况且,御驾之处,必然前呼后拥,何以此间却如此静谧?
那太监推开门,道:“陛下正在里面等候,宣王殿下请进。”严湛虽然觉得不对,但好奇心起,加之艺高胆大,便大步走了进去,想要看看到底有什么猫腻。
那太监见严湛进去,便在外面关上门,径直来到对面的屋子里。烛光将她的身影打在窗户上,依稀却是在更换衣服,再打开门时,哪里还有什么太监,分明却是一位美丽娇俏的宫女。
……
这两日一夜,或许是严昂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望着山下围得密密麻麻的北梁兵,严昂知道已置身险地,逃出生天的希望十分渺茫,甚至多少次祈祷:若能获救,遑论惠王爵位,便是皇位也懒得再争,平平安安地过这一生便可。
带的口粮,虽勉强够两日之用,但考虑到不知何时获救,朱高友已然建议掺杂着柞果果腹。严昂贵为惠王,自不必如此,但见诸将食用,倒也不愿特殊。尝试吃了一个,只觉味道苦涩,但也并非难以下咽。
朱高友见严昂连食数个柞果,劝道:“殿下千金之躯,何以降尊纡贵?方才末将射下一只雉鸡,与采下的木耳一起煮了,还请殿下食用。”
平日里的山珍海味,远不及此刻鲜美。虽然没有任何调料,但严昂却觉得这是他吃过最美味的一餐。朱高友觉得此刻严昂仿佛换了一个人,没有了原来的颐指气使、独断专行。或许,人最明白的时候,便是大难之际、将死之时,这世间再多的富贵,也不能带走。于是看淡了,不再有那么多的**,也便看清了。
仅食用过一次柞果,严昂便觉得腹胀,这倒尚在其次,最不能忍受的却是大便秘结,无法出恭。眼见北梁围而不攻,所不防御尽成摆设,严昂觉得如此下来,此番不是战死,也不是饿死,倒是最后活活胀死了。
正在此时,严昂听到轻微响动,不觉诧异起来,因为身后便是陡峭的悬崖,如何会有攀爬的声音呢?严昂回身去看,不由又惊又喜:惊的是一个人头从悬崖出冒了出来,不知是人是鬼;喜的是若人能够攀爬上来,自然也能沿路下去,岱山之围可解。
那人上来后,也不言语,又接连拉了几个人上来,尽皆中州军士装束。严昂如坠梦中,方才还在黯然神伤,不知身死何处,陡然间生机突现,近乎喜极而泣。
解风见过严昂数面,当下上前行礼,道:“殿下,末将奉宣王之令前来,请速速集合队伍,随我等下山。”
听到宣王两个字,严昂心中的欣喜却不自觉地去了几分,觉得严湛如有天佑,三番五次地立下大功。此番严湛救出自己,又是大功一件,承继大宝的胜算不免又多了几分?
但时间紧迫,容不得严昂多想,当下召来众将,与邓贺、解风等人见过。邓贺大致讲了经过,请众将尽快结合队伍,分批轻装下山。
严昂当仁不让,第一个随邓贺而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