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弼想安静下来,好好考虑下一步攻城计划,可是却静不下来,一个黑甲武将的背影无数次在他头脑中闪回,挥之不去。
十年前,浍河堡
完颜弼跟随元帅完颜承裕从野狐岭退了下来,在败退路上他们渐渐将各部散兵游勇集结起来,但也得知大将完颜九斤殉国的消息。
最终金军重新集结了十万兵马。
“还可一战,将军。”
完颜弼是个不服输的女真勇士,就像他的祖先完颜阿骨打一样。
完颜承裕没有表态,似乎他在使命和生命之间需要做一些斟酌。然而蒙古人没有打算给他时间。
三天后,蒙古四獒之一的哲别开始猛攻浍河堡。
浍河堡是野狐岭南面平原上一座小小的军城,伫立在通往金中都的大道旁,是阻挡蒙古军的最后一个据点。
完颜承裕这位曾击败过宋四川宣抚使吴曦的百战名将,此时有些狼狈。他找来了当地女真氏族族长,逼问出通往宣德的小路,之后亲手杀了族长,带着亲信趁着滂沱大雨逃掉了。
失去主帅的浍河堡连一天都没能坚守住。完颜弼帅五万士卒苦苦支撑,退出浍河堡往南突围。但在浍河堡南五里外被蒙古骑兵追上,再次落入包围网。
完颜弼将部队摆成圆阵,占据一座不高的小土山,准备奋死一搏。
如果野狐岭之战是一把筛子的话,浍河堡之战就是绞肉机。
抵抗了半个时辰,金军已经伤亡过半。完颜弼眼看将士们成片的倒下,像是被收割的麦穗。而他的战马也中箭倒毙。一瞬间完颜弼泄了气。看来死神已经光顾了。
这时一个黑色武将将自己的战马让给了他。
“将军,不用担心,你快点上马,咱们向南杀,肯定会有后援接应我们的。”
他把完颜弼扶上马之后,手摸着马颈说:
“放心,不会死在这儿的。”
完颜弼听后只觉得想苦笑。
“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马?”他想。
援军又怎么会有,四十万大军已经灰飞烟灭,该跑的都跑了。除非有奇迹。
而他毕竟没有笑出来,因为绞肉机还在运转。
又半个时辰,包围圈急剧缩小,因为此时圈中只剩两个活人。
黑衣武将一手提枪,一手抓住马缰绳。脚下是百余具蒙军尸体。而他周身数十处受伤,最重一处在他左眼,左胸以上全部被自己的血染红。
完颜弼左小腿和右肩也中箭。眼看着黑衣武将仍然咆哮着,砍杀着,完颜弼赞叹不已。
“好男儿当如是!阁下尊姓,能否告诉我。”
完颜弼想知道这位共同赴死的勇士的姓名。
“末将李全,完颜大帅(完颜承裕)帐下马军忠显校尉!”
李全没有回头,更像是对敌人大声称道自己的名姓。
面对这样的勇士,蒙古人是耻于放箭的,也可能是接连几天的大雨使弓弦失灵。就这样,李全和完颜弼两人一个马上一个马下将各自的身后交给对方,放手与眼前的敌人近身搏杀。
此时他们作为战士是幸运的,因为他们将要辉煌的战死。
而奇迹出现了……
一支两千人左右的金军骑兵本打算退往居庸关方向,却误打误撞地冲向了李全他们。急速冲来的骑兵瞬间将包围网撕开了一个口子,完颜弼看准时机一把将李全拉上战马,向南逃去,退入居庸关。
浍河堡之战金军十万人全军覆没……
蒙古军紧追其后,居庸关这样的百二雄关也没能守住,金军再次败退,一股脑地涌入金中都城。
“关城门!”中都城上的守军紧张地咆哮着。
朝堂上也同样慌作一团。皇帝完颜永济晃动着肥大的身躯在金殿上走来走去。
此时一个报事官跑来禀报,“纥石烈执中求见。”
“让他进来!”皇帝一脸的戾气。
不一会儿一个身形高大,衣着华丽的巨汉俯身进入宝殿。他更像是爬进来的,身上的胡裘把地面擦得简直干净。
“臣纥石烈执中前来护驾!”巨汉扣头在地。
“胡沙虎,听说你把西京丢了!”
纥石烈执中又名胡沙虎,官职是西京留守。
“这……”纥石烈执中一时语塞。
“听说你来的路上不但损兵折将,还杖杀了涞水县令?”
“陛下,涞水县意图谋反……”
“胡说!”完颜永济脸上的肥肉抽搐着。
“臣有罪,陛下请息怒……”
“胡沙虎,你滚到城楼上给我挡住蒙古人!如果作战不利,就把自己的脑袋挂在城楼上,不用回来了!”
“是,是……”执中似乎真的是滚出殿去的。
此时,城北拱辰门外已经聚集了上万平民,他们扶老携幼一路被蒙军追赶,好不容易跑到中都城下。
但城门已经关闭。
他们拍打着城门,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别拍了!再拍就放箭了!”接到了绝对不能开城门命令的金军在城上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可百姓们哪里肯听。他们开始用石头砸门。
已经变得有些疯狂的金军真的放箭了,几十个平民便倒下了。他们只得返回,而迎接他们的是蒙古军毫无表情的面孔和寒气逼人的利刃。于是城外瞬间变成人间地狱。哭喊声,咒骂声,吼叫声响成一团。
等待恢复安静后,北门外乌鸦开始欢快地飞舞,寻找自己的美餐,土地一片赤红。
之后金军发现嗜血的蒙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