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苍雪,岁年交错,银装素裹的皇宫处处点着明火,侍从们静默踩过覆着白色的地面,前去侍奉大殿中正举行的国宴,君臣欢坐一堂,觥筹杯盏,酒酣耳热,言笑晏晏。
居于首座的少女模样英气,眉宇间透出几分稚气的天真与软弱。
她无聊的托着腮,小声问身后的侍从。
“本宫什么时候才能走?”
侍从垂着头。
“殿下代陛下出席国宴,自是不该离去的。”
钟弦失望的啊了一声,不高兴的嘟囔。
“可是这里好无聊啊,我想去找燕哥哥。”
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燕哥哥了,不知道见到自己现在的模样,燕哥哥会不会开心呢。
她羞涩又骄傲的笑了,出神的胡思乱想着。
女相坐在仅此于首座的位置上,扫了一眼大殿中央轻歌曼舞的舞子们,不耐道:“人怎么还没到?”
立在她身后的人躬身恭敬答:“已经派人去接了。”
女相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手指轻抚着青铜酒樽,目光落在酒樽里轻轻摇晃的液体,似结了一层暗浮的光。
殿外忽然有人高声通传。
“燕贵人到!”
众人皆看向殿门口,先前还沸扬攒动的大殿此刻已是万籁俱寂,每个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失神的盯着出现在殿门口的人。
长长的墨发用红绸松松系着,柳眉黛唇,眸如寒星,神情冷淡,如高崖上不可摘取的雪莲牢牢攫取着心中最激跃最渴念之处。
众人痴痴的目光仿佛都变成了极其锋利的钩子,将他身上薄如蝉翼的赤纱凶狠的撕裂,然后一寸一寸疼爱着令人血脉喷张的颀长身躯。
耳边忽然涌起急促而炙热的红潮,钟弦愣愣起身,不自觉唤道:“燕哥哥!”
清朗的声音打断了梦寐般的漫天迷迭,逐渐回神的大臣们窃窃私语,视线仍黏在沉默不语的人身上无法收回。
女相和蔼一笑。
“燕贵人,还不过来。”
钟弦惊讶的看向她,迷惘道:“丞相是你叫燕哥哥过来的吗?”
女相死死盯着向自己走过来的人,神色贪欲而阴暗,隐隐露出几分掠夺的快意。
“陛下向来最疼爱燕贵人,甚至不惜为了燕贵人处死本相的骨肉,本相真是好奇的很,便派人将燕贵人请了过来。”
钟弦闻言,慌忙冲女相道:“丞相,那是母皇下的令,与燕哥哥无关!今日是君臣的国宴,燕哥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她紧张的看了江亚一眼。
女相伸手捏住江亚身上纱衣的一角,刻意订做的薄纱好像轻轻一扯便能令他在众人面前毫无遁形,但有了纱衣的朦胧,流泻出的诱惑却更加神秘,与艳丽。
原本打算在众人面前羞辱他的念头忽地一改,女相的手指捻绕住江亚垂落的几根发丝,生硬的用力一扯。
江亚吃痛的微昂起头,白皙的脖颈拉伸成极其优美的弧度。
“陛下重病在床,难以照料好燕贵人,本相想邀燕贵人来府上小住几日,不知燕贵人意下如何?”
女相噙着温和的笑意,看起来很是真诚。
大臣们一惊,噤若寒蝉。
将钟弦当作一线棋子,当众肆嘲陛下,公然带离后宫妃嫔私入府邸,江亚想到自己来之前不得不换上纱衣时面临的强硬,眸光闪烁。
果然在莫大的权势面前,旧日恩情不过贱如尘埃。
他微微一笑,迎上女相压迫的目光,神态柔和,甚至带着一丝欢喜。
“燕儿仰慕丞相已久,自是愿意的。”
美人一笑,春意浮怜,女相在不禁一呆的同时,神色带了些轻蔑。
以色侍人,趋炎附势,陛下重病时不但没有看望,反而赶来巴结如今掌权的自己,真是下贱。
不过,再下贱也有下贱的资本。
她起身,勾起江亚的下颌,讥笑道:“本相定会代陛下好好照顾燕贵人的。”
钟弦怔怔望着他们向殿外走去,忽然反应过来,猛地冲上去拉住江亚的衣袖,仓皇道:“燕哥哥!你不能跟丞相走!”
女相侧头瞥了她一眼,声音含着笑意,却已然冷了几分。
“殿下还要留下与群臣欢饮,本相便先带燕贵人回府了。”
钟弦咬住下唇,不甘心的盯着江亚,哀哀软语。
“燕哥哥你不能走”
“殿下这般拉扯,成何体统。”
江亚按住她的手腕,一点一点推开了她。
殿外雪色如洗,裹着冰渣子似的寒气迎面而来,沿着衣服的缝隙紧紧钻进骨子里,钟弦呆呆看着渐行渐远的人,只觉得浑身发抖,而比这雪夜更冷的,是江亚漠然而厌弃的目光,令她如坠冰窖,彻骨寒凉。
为什么为什么
母皇病重,自己即将成为下一任陛下,可为什么燕哥哥会对自己如此冷漠,宁愿跟女相离开也不愿陪着自己,为什么?
钟弦扶着殿门,茫然的盯着被雪覆盖住踪影的宫阁,身后是金碧辉煌的大殿,群臣仍在欢笑,歌舞依旧升平,无人敢对女相的提早离开多说半句,也无人会在意她这个傀儡皇帝的失态举动。
是,她始终都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傀儡,是女相用来掩人耳目的借口,可她根本不在乎,女相爱要多少权力便要多少,只要自己能坐上皇位,只要成为陛下,燕哥哥就会是自己的,就会永远相伴,不会再离开。
可是
为什么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她靠着冷硬的门框慢慢滑坐到地上,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