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知怎么一回事情，她这几天无论是晚上睡觉还是白天只要一沉寂平静下来，眼前始终摇晃着她所熟悉的鬼魂，而且时间和事情全都套叠在了一起，像似一场虚幻的电影但又觉得身临其境，使她充满惆怅之感。他们有血有肉穿着黑色西装系着黑色领带。虽然他们都是来自另一个时代另一个世界的不速之客。但是她仍能体会到慈祥而严厉的父亲、从未有过记忆但长得那么漂亮美丽的妈妈、骄傲奸诈的刘宗经、醉意熏熏的杨运达、愁眉苦脸的桂珍以及忍辱负重喜气洋洋的尹佳，还有通情达理的吴为兴，心地善良的刘祯。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她倏忽间看到丈夫走了过来，于是像往常一样挪动身子腾出位置让他和自己坐在一起。丈夫一坐下，她就不厌其烦地跟他描述起自己的梦魇，而且神情快乐，最后还说：“他们共有的特点就是那么的逼真和亲切，以至于我昨晚又不停地流泪了。”

丈夫并没有分享她的兴趣，而是严肃地注视着她问：“你是不是太累了？气色看上去差强人意。”又慎重地对她说：“我认为你需要休息去医院看病了。”

“我安然无恙没有病，我最讨厌别人催我去医院了。”她毫不掩饰，又回到原先的主题：“我正在经历时间的倒流，并且感觉得到有一种冲动，极想把自己的触景生情的过程告诉我认识的所有人。”

“即使倒流，你也不能改变它。”丈夫提醒她说：“你这会有损形象被别人嘲笑的。”

“你不用担心，我所说的别人仅仅就是指你一个人。”她好像被一种力量控制住一样，继续围绕着原有的话题，漫不经心地说：“他们都是我曾经生命道路上的伴侣。虽然是在幻觉中奇遇，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是他们每次都会和我进行潜意识的沟通，让我短暂地重新体会到那个喜怒哀乐甜酸苦辣的年代。”

丈夫终于被她执着的情绪所打动了，附和着问：“刘宗经和杨运达，一个你爱他、他不爱你，另一个他爱你、你不爱他，这两个人你在幻觉中是怎么去平衡的？”

“我怎么去平衡？”她爽朗地大声笑了起来：“幻觉中除了会担忧、沮丧；或者从高空坠落被强烈的恐惧感包围之外，从未有过幸福感出现。但是一旦我清醒过来，所有的骇人听闻都消失殆尽，整个人就会被重获新生的欣喜感所笼罩。”

“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想体验一把你的这种感觉。”丈夫似乎也被她吸引了过去，“那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你最后的鬼魂！”

“你千万不要把自己也拖入进去；”她露出不愉快的神色说：“因为我太爱你了，我不希望还会有什么意外搅乱现在的生活。”

“哪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再想了？”

“我会尽量克服的。”她说完把一只手温情地搭在丈夫的肩膀上。

二

她目光聪慧，端庄大方；是一个苗条神采奕奕的女人，富有气质的姿态使她看起来要比实际身材修长得多。她有一副令人难忘的面容：骄傲倔强的骨骼结构和一双明亮、令人羡慕的眼睛。虽说她已经步入老年，但是对自己的仪表仍然一丝不苟，一头黑发光泽照人，肌肤润滑没有皱纹，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至少小十来岁；如果你再仔细端详，还真有几分妩媚动人之处。

每个见到她的人都会问：“你的皮肤真好，是怎么保护的？”她的回答非常流畅和自信，但显得有点冗长：“可能是我一生和牡丹结下了不解之缘，所以我们之间密不可分，似乎谁也离不开谁：我身上有它的故事，它花中也有我的传说。”

三

阳光再次照亮了窗帘，她从甜蜜的睡梦中醒来坐在床上回味无穷。

“我是不是已经老了，所以他们老是纠缠着我？是谁动了手脚，流逝的年华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她伸伸懒腰，眨眨眼，驱散了睡意：“其实世界上没有长生不老，只要活得精彩就够了。”她凝视着这些鬼魂，喃喃地说：“你们曾经是那些岁月里的扮演者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你们想来就来吧。”

她爬了起来，睡眼惺忪地从楼梯下来，用眼睛在大厅里搜索，终于在厨房找到了丈夫。丈夫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于是就和以往一样问了一声：“青兰！是不是又梦见了什么？”

“我以为你还在院子里呢！”她打了一个擦边球。

“院子里的事情已经忙完了。”

“有你这样一位相濡以沫的丈夫我觉得自己很幸福！”朱青兰心里很不自在地说：“天天都由你来料理家务，我真的过意不去。”

“夫妻还谈什么过意不去？”钱伟忠意在打消她的欠人情心理，“等你外面什么都不想管了，我就全部交给你，那时候我就可以轻松了。”

“是呀，外面的事情我实在是放不下来，一放下来就觉得忧心忡忡。”

“所以你会在幻觉中不断出现那些你熟悉的面孔。”

佳佳和圆圆先后从楼梯上跑下来，不约而同地叫着：“爷爷奶奶早！”

佳佳推了一把圆圆，说：“我已经多次对你说过，你不能叫奶奶只能叫外婆！”

圆圆瞋目而视不肯相让：“我偏叫！”

“好了好了，”奶奶劝说她们，“佳佳你是姐姐就让让妹妹，妹妹想叫奶奶也好外婆也好顺其自然都可以，好吗？来两人握握手。”

佳佳和圆圆握完手很快就忘记了前嫌，又纵情嬉闹起来。

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