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鱼骨,是过了油的面啦!”成扑哧一声笑出来,难不成她一直以为那是真的鱼骨头?会吃出人命的吧!
“是吗?”西守一脸慌张,心里有一种像是被无良厂家蒙骗了的感觉。
“是……”成看到西守那张自己跟自己闹别扭的脸,还真有点后悔告诉她“真相”。
两人边聊着边察觉到一个事实,村子里一个行人都没有。
“难得的安静呢。”西守从路旁平房的窗户向里望去,劣质的玻璃反光得厉害,什么也看不清。
“也许有什么集会吧?”成也搞不懂这里的状况。他小的时候,大街小巷是从来不断人气的,没有哪家的人愿意成天窝在家里,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村民都变了习惯?
“到了。”成正思索着,突然感到身边的西守停下了脚步。成顺势向着左前方看去,然而那是满目的疮痍。他不止一次来过这里,按理说他是可以认出这是西守的故居的,但是他现在却感到无能为力。
这实在是太荒凉了。
原本错落有致的竹篱笆变成了抽了线的毛毯,软瘫瘫地栽偎着。石板小路被海风侵蚀的不成样子,裂纹连成一片,像一张梭形网。房顶的瓦片被折断的树干砸碎,塌成一个大洞。碎玻璃躺在贫瘠的土地上,由于土壤盐分太高,连一般的杂草都无法生长。
这里完全变了样啊。
门上的锁左低右高,依然坚守在岗位上。成惊讶之余没有忘记观察西守的表情,西守无神地张望着,失落又心酸的表情让成于心不忍。
“别太伤心了,毕竟,很久没有人住了。”成开解道。
“姑姑她们明明答应过我,每年都会来打扫的……”西守带着哭腔说。
成哑口无言。他该怎么开导她呢?难道直接告诉她那只是敷衍她的假承诺吗?还是说西守有所察觉但仍愿意去相信这种承诺呢?
这已然无所谓了,现实留下的只是残破的故居而已。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成惊慌回头,见到一位年近不惑的男子以及他扶着的自行车。从他的袖标不难认出,是负责某项拆迁的小总管。
“从东边的码头那里……”成警觉地打量着他。
“哦……”男子的“哦”想表达的应该是“原来还会有人从那里来”的意思。“来这里干吗?”
“我们以前……住在这里。”成下意识的把西守挡在身后。
“住这里?”男子一脸的难以置信。“这村子早就荒废了,你们有一阵没回来了吧。”男子见成有些抵触,便轻轻用手拍了拍袖标,那意思是:我是无害的。
“是的……有几年了。请问这村子荒废多久了?”成感觉到西守在默默抓着他的衣角。
“多久了?一年多吧。”男子把自行车架支好,靠着车掏出烟和火机,默默点燃。
“那这里的居民呢?”天上的云重重叠叠,遮住了近乎静止的太阳。
“居民?谁知道呢……各奔四方了吧。”男子深吸几口烟,烟燃得很快,烟灰被一阵风吹散。
“哦……”成点点头,侧目瞧瞧神色黯然的西守。
“你们要是来取东西的话就取完赶快走吧,这里是拆迁区,不安全。”男子把烟头掷在地上,用鞋底踩灭。
“请问什么时候开始拆迁?”成追问道。
“资金刚到位,这两天吧。”男子稍有些不耐烦了。
“谢谢。”西守从成身后挪步出来,对男子说。
男子的目光移到这位比成低一头的西守身上,点点头,抬步上车,骑远了。
“西……”成一字未出,只觉得自己的右手被人无力的抓住了。那手指很凉,很纤细,就那样轻轻贴在成的手掌上。
“这里……不舒服……”西守低着头,用另一只手捂住胸口。
成看着眼前的西守,不知所措。就他自己而言,他不希望这里被改变,真舍不得。
“没关系,有我呢。”成紧紧握住西守冰凉的手,带着她慢慢地向一个地方走去,那个回忆开花的地方。
时间已近正午,眼前是波光粼粼,玉屑银末;耳边是海鸥鸣叫,涛声阵阵。令成感到欣慰的是,这里的海石岩沙依旧是往日的模样,鹅卵石铺在沙滩上,经受着波涛岁月的洗礼。
“还记得这里吗。”成现在可以尽情的感慨物是人非了。
“嗯。”西守欣赏片刻,弯下腰拾起了一枚“留石”。
“明明是来取东西的,却什么都带不走呢。”西守无奈地笑笑。
“至少景色可以装进脑袋里啊。”
“景色看看也就厌倦了吧。”
“那你现在感觉如何?”
“有些疲惫呢。”
“你不会是想躺在这里吧,会着凉的。”
“躺在这儿你还怎么带我回家啊。”
“说的也是。”成幸福地笑笑。
“你呀,真是不灵验呢。”西守这句话是对着手中的鹅卵石说的。
“它已经很尽力了。”
成的左手在颈部停留了片刻,微微一笑。
有些景色会一直停留在那里,无论时间过多久。相信未来某一天还会有另一批主人们回来,回到这个小小的渔村,这个让回忆开花的地方。